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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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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終會變白髮
滄海終會變桑田
漫漫歲月
動人誓言是否也有海枯石爛的一天?

10昭誓今生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老子。」在闇黑的異空間中,燃燈仍是不死心的問著。

「……就算知道了真相卻又如何呢?燃燈,『命運』是不會因此而改變的啊!更何況是…已逝去的命運。」雙眼仍注視著那兩條糾纏著的細線,老子語氣平淡的說道。

「……」是的,命運不會改變,但至少,這藏匿心中數十載的疑問能有個了結……

像是覺察了燃燈的心思,老子終於轉過頭,靜靜凝視著他的雙眸:「…沒錯,我會下凡,的確是為了『她』的緣故。」

「……為什麼?」語氣雖然穩定,但嘴角的輕顫卻是掩不住心裡的悸動。

「……這是我欠你的。」

「……」

「……燃燈,你給我的,我還不了…我唯一能做的,是代替你,照顧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你的姐姐。」老子深深的看著燃燈,清澈的雙眸中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動,除了--一閃而過的不安:「你是負責守護仙界的仙人,仙界不可一日沒你……」

「可是,我不要你用這種方式來還我!」燃燈突的緊抓住老子的肩頭。然而,一抹如融雪般絕美的輕笑卻在老子清麗的臉龐綻開:「燃燈,有情者,是做不了『命運的操線者』的,我早已沒有感情了,你對我的情,我還不了,真的還……」未完的話語因燃燈突如其來的擁抱而終結。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欺騙自己。」悶悶的語聲從肩頭傳來,老子可以感覺得到,自己頸窩中那灼熱的呼吸,閉了閉眼,眼眸中所流露的,不再是淡漠,只有隱藏在心湖最深處的,那自以為不存在的情感。

--你能明白嗎?這個亙古的、永恆的,此生此世唯一的愛戀……你真能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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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燒的營火不知何時已化為一堆焦黑的灰燼,只剩下一縷細白的輕煙冉冉上升為一條直線。

雖然餘燼已由紅轉黑,火堆旁的兩人卻似乎仍然沒有移動的意思,直到眼前的一叢火光漸漸轉弱消失後,呂望才輕輕的開口,語氣輕悄的像是不願打擾這一室的靜謐:「…楊戩,我該…」話還未盡,楊戩已站起身向外走去。

「楊戩……」呂望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走了出去,廟外仍是一片瑰麗的星空,春末的夜晚,還帶著些許涼意,呂望不禁輕打了個寒顫。

還弄不清楚楊戩要做什麼,只見他伸出左手,輕喝了一聲:「哮天犬!」隨著「犬」字呼出,楊戩的左手掌心頓時發出一道白光,不過一瞬間的功夫,一個白色的影子便從楊戩左手飛了出來,等呂望看清後才發現--那是一隻白色的大狗。

「這是……?」

「我的法寶--哮天犬。」

「…『法寶』?原來……你會仙術?是個道士?」呂望難掩驚訝得看著眼前的楊戩。

沒有回答,楊戩只是回頭自信的笑一笑。哮天犬則是歪著頭,紅色的眼睛咕嚕嚕的盯著呂望,好一會兒才向他走近,嗅了嗅,便將自己毛茸茸的頭在呂望身上磨蹭。起初,呂望有些被嚇到似的後退了半步,但隨即被哮天犬的可愛動作逗得破顏而笑,蹲下身子和哮天犬玩了起來。

楊戩笑笑的看著眼前的一人一狗:「……妳真的很特別。」

「嗯?」

「…哮天犬它除了我和師父之外,很少會主動親近人的,更何況是第一次見面的人……看來,它也很清楚,妳對我而言,真的…是個特別的人。」

呂望雖然裝做不在意,但在聽到楊戩的最後一句話時,他的心還是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特別』…嗎?那……楊戩對我而言…又是什麼呢?是…朋友?還是…更甚……--

「我們也該走了!」楊戩的話還沒說完,呂望已經被他一把抱起放在哮天犬的背上,而楊戩自己則是坐在望身後,雙手輕輕地環著望的腰部。

「現在帶妳跑回去可能會遲了些,讓哮天犬載我們一程吧!」說完,楊戩輕輕拍了拍,哮天犬四肢一刨,便很快升到空中,向萬花樓的方向飛去。

「哇-----!」呂望有生以來,第一次像這樣在空中飛,說什麼都是覺得興奮莫名,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坐在楊戩前面,直到他因興奮過度,差點失去平衡,被楊戩一把抱住,這才清醒過來。

「妳真是……小心些,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楊戩的語氣帶著責備,卻又帶著心疼。感到身後那堅實溫暖的胸膛,還有身前那佔有性的雙手,呂望只覺得心中一陣莫名的悸動,被擁在楊戩懷中已不是第一次,然而每一次的抱擁都讓望覺得,那被擁住的不只是自己的身軀,還有那無依的靈魂。

不過數分鐘時間,哮天犬已飛入兩人慣常相會的花園,任由楊戩將自己托下,呂望還沒從方才的胡思亂想中恢復過來,直至雙腳著地,茫然的環視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已在後花園中。

轉過頭,呂望正好對上了身後楊戩的雙眼,仍是那種被他的紫電雙眸攝住的沉淪感,一瞬間,他竟覺得這樣的凝視……也是一種幸福。

不知過了多久,楊戩才用那沉穩的語氣說:「我……該走了。」

「……嗯……」話雖如此,在語聲盡後,卻不見任何一人有要離去的動作,仍是靜靜的相互注視著。

看著眼前的紫衣人兒,一雙碧綠楚楚,一身紫紗翩翩,白皙的肌膚在夜色下更是顯得十分虛幻,楊戩終於不能自已的輕扣上呂望的肩頭,在略帶冰涼的額上印下一吻,吻得很輕,也很深,輕的是這個吻僅止於不到一秒的輕觸,深的是呂望覺得一股電流自額中竄過。

「我還會再來的,等我。」說完,楊戩再次眷戀的看了呂望一眼,跳上哮天犬,向外急馳而去。

呂望仍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迷茫,也有些不可思議的回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楊戩吻了他,雖然只在額際,但是……這究竟代表了什麼?心底的這種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不由自主的,呂望的雙手環上了自己的胸口,兩個今生今世再也無法忘懷的字眼從輕顫的唇中溢出:「楊戩……」

* * ** ** ** **

七天了,自從楊戩離去,已有七天了。

支著下巴坐在窗邊,呂望雙眼無神的注視著窗外的夜色,心中打轉的卻仍是七天前夜裡的點點滴滴。雖說事隔七日,但現在只要一回想,望就會感到額上一陣火熱,當時唇瓣的軟濃觸感,現在仍是那樣清晰,清晰得讓他感到眩暈。

「小姐……」蟬玉看著眼前沉思到失神的呂望,心中的擔憂溢於言表。其實,七天前夜裡,呂望突然從太守府消失,王貴人獨自一人從太守府回來,蟬玉就開始覺得奇怪。以往她和呂望如果逃跑未遂,她一定是被妲己責打的對象,然而這一次妲己卻什麼也沒說,徒留蟬玉一人在那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到了丑時,呂望卻又獨自一人略帶失神的回到房間,看情形連妲己等人都不知道他的歸來,蟬玉驚訝的連連追問,他卻只是淡淡的說:「楊戩送我回來的。」之後就再沒下文。第二天,也就是五月一日,呂望去向妲己請安,蟬玉也被叫去,但妲己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一如往常般笑臉盈盈,到了當晚呂望表演歌舞時,呂岳也如以往般來捧場,前一天夜裡所發生的衝突似乎全部未曾發生,說得明白些,呂岳的記憶就像被憑空抹去了一般。

這七天,呂望的腦海中雖然全充斥著楊戩的影子,但他仍保持清醒,在他去向妲己請安,看見她的反應後,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隱約的,呂望心裡覺得不安,他甚至有這樣的想法--呂岳的記憶是被妲己消去的。而且……不知為何,呂望總覺得妲己她似乎對每件事都瞭若指掌,甚至可說是……每件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我還會再來的,等我。』--

那沉穩的語調,略帶磁性的嗓音,仍不斷在呂望的耳畔迴響,然而,七天了,每天清晨,呂望都習慣性的獨自一人在花園漫步,期盼著看到那從樹後轉出,或從牆上跳下的藍色身影,可是……

楊戩沒來。

從那天晚上開始,楊戩就像是突然消失似的,五月一日當晚,呂望一邊跳舞,一邊留意席間,但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呂望仍笑著,強做著那不屬於自己的笑顏,然而,心卻彷彿一天一天的被掏空了一般。

--他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小姐……」

「……啊?什麼?」直至蟬玉第三次出聲叫他,呂望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蟬玉知道,呂望這幾天的失神,「那個楊戩」絕對脫不了關係,但他卻又一句話都不說,徒留她一人在那乾著急。

「小姐,你還在想……『他』嗎?」

「!」呂望有些吃驚得抬起頭,剛想搖頭,但愣了一會兒,卻又無奈的低下頭,點了點。

「小姐,你…這是何苦,你和他…是不可能的……為什麼……」

「…為什麼…嗎?哈哈!我也想知道啊!」苦笑著,呂望也捫心自問,是啊,為什麼呢?明明同是男子,為何……會這樣對他牽腸掛肚,會這樣思念著……他的聲音,他的面容,他的雙眸,他的懷抱,他的一切一切,包括……那雙唇的柔軟觸感。

用力的甩了甩頭,彷彿想甩去腦海中縈繞不去的身影,然而……

卻是越來越清晰。

「不過……小姐,你今天晚上可真厲害呢!把那胡大少爺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卻又一句話也不敢回,誰叫他棋技不如人,還敢在小姐你面前大放厥詞,活該,嘻嘻!」蟬玉一想到今晚在席間發生的趣事,嘴邊盡是掩不住的笑意,但那笑容僅維持了幾秒,在看見呂望臉上的落寞神情後,那笑容很快消失在嘴邊,蟬玉撇撇嘴,那神情活像個做了好事得不到稱讚的小孩子。

也難怪,蟬玉跟在呂望身邊八年,卻是第一次看見望如此落寞的樣子,當然是千方百計的想逗他開心,然而望似乎完全不領她的帳,雙眼的焦距仍是散散漫漫的。

「小姐……」蟬玉不死心的喚著。

「…放心吧!蟬玉,我沒事的,妳不用擔心。」回應的,呂望打起精神遞給蟬玉一個微笑,縱然那個笑容的背後仍是滿滿的失落。

「還說沒事……」小小聲的嘀咕著,蟬玉走到呂望身邊輕摘去他頭上的金簪銀飾,又從內室拿出呂望的家常便衣給他換上。

「我真的沒事,蟬玉,妳也累了一天了,回房歇著去吧!」呂望繫著衣帶,用手輕攏了攏自己披在肩上的一頭絳紅髮絲,目光不經意的看向窗外的夜色,還有那一輪皎潔的半月。

「那…小姐,我先回房了。」蟬玉走到窗邊,伸手合上窗扇,又將剛才摘下的髮飾收到妝匣內,臨走前仍不放心的看了呂望一眼,這才轉身出去。

門扉關起的「吱呀」聲在身後響起,呂望輕嘆了口氣,吹熄了燈燭睡下。然而,四周的氣氛雖然寧靜,呂望的心卻仍是不得安寧,那藍色的影子在黑暗中彷彿更加鮮明,包裹著自己的錦被此時就像是他的懷抱,使自己心中產生莫名的心悸,而額上的感覺…更是灼熱得發疼,呂望的臉上浮起了一層紅暈,無奈的呻吟了一聲,將臉用力的埋在枕中,似乎想用略帶涼意的枕頭來冷卻自己滾燙的臉,又嘆了口氣,輕揉了揉略顯浮腫的眼睛,這將會是第幾個失眠的夜晚呢?

就這樣翻來翻去加胡思亂想的不知過了多久,呂望總算是有了一點睡意,正帶著小小的滿足感想閉上雙眼和周公下棋時,耳畔傳來一陣細細的「咚咚」聲。好不容易請來的瞌睡蟲這下全跑得精光,呂望猛的坐起身子,以為是蟬玉在敲門,但側耳聽了聽才發現,那陣咚咚聲是來自窗口!

「誰?」呂望撩起床帳跳下床,被月光映白的窗口有著一個人影,就在呂望差點兒要大喊:「有鬼呀!」時,一個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安撫了他受到的驚嚇。

「望!是我!」

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對這個聲音如此眷戀,更對這個聲音的主人如此思念,顫抖的雙唇此時只念得出兩個字:「楊戩……」

「望!你睡下了嗎?」

「不…還沒!」急急的喊著,呂望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麼著急,好像慢一秒他的身影就會從窗邊消失,隨便抓起一件外袍披上,呂望幾乎是用跑的趕到窗前,雖說房內實在沒多少空間讓他跑。

飛快的打開窗,窗口的人影正是楊戩,臉上仍是掛著那副讓人安心的笑容,不知是不是月光的關係,楊戩的笑容比平時更多了幾分溫柔。

「楊戩……!」在看到楊戩的一瞬間,呂望情不自禁的往前一撲,將自己埋在他的胸前,盡情享受著那思戀已久的懷抱。楊戩先是一驚,而後則是萬分憐惜的將他輕擁在懷中,嗅著他淡淡的髮香。

數秒後呂望才意識到自己的大膽行為,突的從楊戩懷中掙開:「對…對不起……我……楊戩!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二樓耶!」這個想法似乎是來遲了幾秒,呂望順著楊戩往下一瞧,原來楊戩正坐在哮天犬上,而那隻大白狗則是一臉悠哉的在空中飄著。

「哈哈!我在之前從不覺得哮天犬在平時也會這麼有用哩!妳的房間附近沒有高樹,如果沒有它,我還真不知該如何上來!」楊戩笑著揉了揉哮天犬毛茸茸的大頭,但臉上的笑意隨即消失,歉然的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其實,楊戩早在送呂望回去的第二天就想來看他的,但一方面忙於將偷回來的帳本和案底騰一份副本,並將正本送回太守府,還要讓哮天犬以最快速度將消息傳回人在京城的聞仲,另一方面,「不安於室」的姬發在幾天前因調戲他口中的「大布丁美眉」而鬧得大街小巷人盡皆知,被天化和楊戩強壓在房中「關禁閉」,就這樣,為了應付姬發的胡鬧又花了幾天功夫,而天化更是強烈反對楊戩再到萬花樓,一直到七天後的夜裡,也就是現在,楊戩才逮著空閒偷溜出來。

「不……」輕搖了搖頭,此時呂望的心中只有喜悅,雖然他也不知這喜悅是從何而來。

「……今晚的月色不錯,雖說只是半月…」楊戩先是轉頭看了看天邊皓月,又轉頭凝視著被月光映成一身珍珠白的呂望:「…有沒有興趣到外頭走走,就算是我遲到的賠禮,嗯?」他向呂望伸出手,真心等待他的回應。

「可是……你知道我不能隨便出去的……」然而,在呂望接觸到楊戩那幾近懇求的眼神時,還是有些無奈又帶些羞赧的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中,較高的溫度自他的掌心傳來,連帶自己的體溫似乎也升高了。

緊握住那纖白的柔荑,楊戩伸出另一隻手攬住呂望的腰際,微一使力將呂望往自己的方向一帶,將他穩穩的放在身前,下一刻哮天犬便載著兩人朝上飛去。

直至到了目的地,呂望才鬆了一口氣,不再擔心被妲己抓到,因為他根本沒出萬花樓--哮天犬只將他們載到風月閣的屋頂上。

輕身一蹤,楊戩姿態優美的落到屋脊上,並很快扶住了腳步不穩的呂望,隨即伸出左手,又是一道白光,哮天犬已被他收進手內。

楊戩帶著呂望在屋脊上坐下,並將那纖瘦的身軀緊擁在身前。

呂望剛開始還想拒絕,但一接觸到他的懷抱,原本就不大的力道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能任他擁著,感受著背後叫人沉迷的熱度。此時,呂望突然有些慶幸自己是被他攬在胸前--至少不會被他看見自己早已燙紅得快冒煙的臉頰。

「你看!」楊戩湊在他耳邊,悄聲的說道。

耳畔的灼熱吐息和耳鬢廝摩再次讓呂望羞紅了臉,他抬起頭看了看,驚喜得輕呼出聲:「哇-----!!」

映入眼簾的,是一輪瑩白半月和一片朦朧星空,由於月光並不是十分明亮,周圍的星子仍是散發著點綴的微光,不同於滿月的皓潔和無月星空的瑰麗,朦朧的散發微微瑩光的夜幕有著一股溫柔的美,叫人迷醉。

彷彿被眼前的美景迷惑一般,呂望感動的久久說不出話來,只是微張著小口,癡癡得看著夜空。半晌,呂望的臉上才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小時候,我娘也經常這樣抱著我,坐在門前看星星、月亮呢……」呂望的聲音中帶著深切的懷念,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小望,你看,天上的月亮好漂亮呢!』--

--『哇!真的耶!好大好圓的月亮呢!嘻嘻!好像娘的鏡子。』--

楊戩不可能聽不出他話中的傷感,話帶笑音的接口:「我也是呢!小時候師父也常帶我去山後的崖邊看星星月亮,只不過,那時看星星,為的是教我辨明方位,看月亮,為的是教我計算時辰,當時還小,耐不得睡,常常聽著師父教著教著,就睡著了。直到現在,睡不著的時候看看星空,倒也有幾許安眠的功效呢!」說到這裡,楊戩還煞有其事的打了個呵欠。

原本有些陰霾的氣氛一掃而空,呂望不能自已的放聲笑著。

「敢笑我?小心待會兒我真睡著了,妳就得在這兒喝一晚的西北風了。」聽了楊戩故作正經的「教訓」口吻,呂望笑得更大聲了:「你如果真的在這兒睡著了,不知明天得風寒的會是誰呢!」言下之意即是:我能自己爬下去。

「哦?是嗎?不知方才上來時,是誰腳步不穩,需要我攙扶的,哦?」

「呃……」呂望有些為之氣結,平時的伶牙俐齒此時全消失得無影無蹤。第一次嘗到了啞巴吃黃蓮的滋味,呂望轉頭氣悶的瞪了楊戩一眼,卻瞧見了他眼中戲謔的笑意。

「行了行了,妳想跟我吵,以後有的是機會,只是…」楊戩的雙臂圈得更緊了些:「我們再吵下去,豈不是辜負了這片美好的夜色?」

呂望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頭一甩,卻感覺到背上似乎有個硬物頂著,他略顯疑惑的轉過身:「這是什麼?」

「啊!這是……」楊戩騰出一隻攬在呂望身上的手入懷掏了掏,拿出一件東西--那隻紫色的玉笛。

楊戩把玩著手中的笛子:「既然都拿出來了……此情此景,不可無笛音伴奏。」說著,他將呂望重新擁入懷中,左手繞過他身前,按在孔竅上,輕閤上眼,一陣清越的笛聲在靜夜裡流泄開來。

憑著開頭的幾個音,呂望已聽出這是《水調歌頭》的曲調,順著笛音,輕輕開口唱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明月,燦星,美景,佳人,此情此景美得像是一幅畫。

一曲終了,呂望輕笑著說:「沒想到……你還記得這首曲子。第一次唱這首曲子給你聽時,我還在後悔時景不對,此時唱來,卻是名副其實的合情合景了。」

說著,呂望輕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夜空的半月,語氣有些飄忽:「…『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人生在世,真能『共嬋娟』嗎?就連蘇學士自己都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啊……人長久,共嬋娟,終究…是個『祝願』罷了……」

好半晌,楊戩才開口,卻牽扯到一個似乎完全不相甘的話題:「…這隻笛子,我曾說過是我師父給我的……」

「?」疑惑的,呂望轉頭看著楊戩的雙眼,但他的目光焦點卻是落在遠方的明月:「…但是,它是師父的一位友人親手做的。在我印象中,並沒見過這人幾次面,只記得他有一頭及肩黑髮和白皙似玉、眉目如畫的臉龐,笑起來有如月光般柔美……他對我很好,也很疼我,當我被師父處罰練功時,如果有他在,我就能練得少些…因為師父只聽他的話。」

深吸了口氣,楊戩接著說道:「師父經常和他琴笛合奏,師父吹笛,他彈琴,當時我還小,往往只是在旁邊靜靜的玩著,聽著,可是我能感覺得到…」楊戩低下頭輕輕說道:「他是師父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呂望不敢打擾陷入回憶中的楊戩,一陣靜默後,望才小心翼翼的悄聲開口:「那…這位友人…後來怎麼樣了?」

「他死了。」

倒抽了口氣,呂望連忙伸手摀住自己的嘴,制住了將要出口的輕呼。

「在我六歲那年去逝了,好像是因為得了急病。」楊戩皺了皺眉,眉宇間的情感由懷念轉為傷悲:「…我記得,他逝去那天,是一個很冷很冷的冬夜,空中飄著鵝毛大雪,那雪…大得簡直要掩埋一切,卻不包括……『悲傷』。」

不發一言,呂望靜靜的聽著,情緒彷彿被他感染一般,心頭沉甸甸的。

「…我還記得,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小戩,以後要乖一點,別再因為不聽話被你師父教訓了,嗯?』…而那時,也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的笑容……之後,我被師父遣了出去,他們兩人在房中待了好一陣子,我在外間,又是擔心又是難過的坐了好久,直到最後不耐煩了,怯怯地打開房門,我才看見--師父緊握著他的手,但他已經……當時的他,看起來就如睡著了一般平靜……」

「…我開口喊了聲:『師父』,但是師父卻如同沒聽見一般,仍坐在他床邊,凝視著他逐漸退去血色的容顏,之後又不知過了多久,師父突然抱起他的身子,便自顧自的往外走去,我想跟著,但外頭的風雪實在太大,我當時還是個孩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師父和他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

「我在屋內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後來忍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我醒來的時候,已在自己的床上……之後的日子裡,師父經常看著他的琴發呆,有時還會坐在門外一邊賞月一邊自斟自酌……」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並不只是祝願啊,只要有情,就算生死相隔,還是能『共嬋娟』的,不是嗎?」

「楊戩……」

楊戩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呂望身上,深邃的紫眸直直的射入他的眼,那濃烈,深切的眼神,憾動了他,呂望感到呼吸一陣急促,心跳猛的不規則起來,雙眼和心神似乎都被他的眼神和雙手牢牢鎖住了。

「……我一直不太明白,師父對他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可是現在…我明白了,在遇見妳之後。」沒有理會呂望錯愕的表情,楊戩又說:「我曾問師父:為什麼要變強?師父的回答是:為了保護在未來出現的,對你最重要的人。而現在,我找到了。」執起呂望的手,楊戩在微涼的手上印下一吻:「妳就是今生今世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放開我的手,妳的人、妳的心、妳的幸福、妳的一切一切…」

楊戩再次鎖住他的視線,堅定不移的口吻,彷彿在訴說一個永恆的誓言:「我都要用我這雙手來守護!」

「楊戩……」如夢似喚的聽著楊戩的傾訴,呂望只覺得昏昏沉沉的,好像要被他的深情淹沒了,感到窒息般的眩暈,原本覺得溫暖的胸膛,此時卻熱得像是要把他融化了。

兩人凝視著對方的眼,想要說的話早在言語之外說了太多太多。

呂望能感覺得到,楊戩和他的距離是那樣的近,近到他能清楚感覺到他灼熱的吐息,望輕微的喘著,兩頰浮上一層酡紅。面對眼前伊人,楊戩再也不能自已的,輕覆上那微張的,略帶冰涼的唇,呂望先是吃驚得睜大了眼,而後卻控制不住的閤上了昏亂的雙眸。

楊戩的吻持續深入,嚥下了呂望的喘息和低吟,享受著、輕吮著他嘴裡那誘人的甜蜜,靈巧的舌葉撬開他緊閉的牙關侵入,追逐著那不知所措的小舌。唇與唇的相貼,舌與舌的交纏,呂望只覺得全身上下的力氣似乎從楊戩那熾熱的吻中流失了,只能渾身癱軟,無力的被他吻了又吻,意識浮浮沉沉的,呂望只覺得自己似乎一點一滴的在他懷中融化了。

熾烈的吻,酌熱的唇,呂望感到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體內燃起一股莫名的熱,原本在胸前推距的手,也不知何時緊攀住他的肩,需索著他的熱情,他的吻。楊戩緊緊的擁著懷中人兒,彷若今生今世再也不願放開。

直至呂望咿咿唔唔的喘不過氣來,楊戩才戀戀不捨的放開那柔嫩的唇瓣,看著呂望雙唇微腫,星眸半閉,全身癱軟的在他懷中喘息的模樣,楊戩感到一陣醺然。

不知是不是因為一時缺氧,呂望的腦中一片空白,唯一感覺得到的,是唇上的濕熱余溫,還有那圍繞著自己的,堅實而溫暖的胸膛。

也許……早已沉淪了吧,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沉淪在那紫色的雙眸,溫暖的擁抱,還有……那熾熱的吻。

不復清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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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雨的臉紅心跳時間^^|||

嘻嘻∼∼是我是我,曉雨又來報到了,太久不見,這篇加量又加「料」的一回算是雨的賠禮^^。不過…這一回的遲到是有原因的,雨第一次寫這麼「激烈」的場面,實在是…邊寫邊臉紅心跳,雨寫得會不會很怪呢^^|||?雨可是「參考」了好多「資料」才寫出來的哦||||||……可是,光接吻就花了一個月,那……H呢|||||?呃……這個嘛……(雨正在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想,不用說明,大家應該也猜的出玉鼎師匠的「故友」是誰吧^^?嘿嘿^^∼∼他們可是雨在封神中的第二本命呢^^,至於他們的故事……就請各位自行想像吧,不負責任的雨要先行落跑了^^|||……

本回中又有個新角色被「提及」了,聰明的大夥兒猜得出「她」是誰嗎^^?答案將在下回揭曉哦!還有……燃燈和老子的關係明朗化會不會讓大夥兒被嚇到咧^^|||?嘿嘿∼∼雨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說要寫就一定要寫,至於以後嘛……哦呵呵∼∼(雨的執念燃燒中)

第十回,第十回了耶!讓雨忍不住想大叫^0^!一寫到第十回,不知為何,終於有點「長篇」的感覺了^^。

話說回來,這回真的是甜甜蜜蜜喲^^!甜得讓雨舌頭都麻了^^|||……可是…這樣的幸福日子能維持多久呢?嘿嘿∼∼雨的邪惡本性已在蠢蠢欲動……

下回預告:注定不能結合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