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
清脆的碰撞聲傳來,掛在玻璃店門的風鈴響了。
「歡迎光臨,需要協助嗎?」
「不用了,我找朋友。」
下午約兩點半多。
酷暑盛夏,空氣很悶,彷彿全身水分都能隨著太陽蒸發。
當然,這種不舒適感在進了充滿空調的咖啡館後,瞬間煙消雲散。
抱著一疊文件夾,暗紅髮絲的少年環顧四周,終於在不遠處的靠窗座位找到人影。
「等很久了嗎?」
在對面位置坐下,遞出手中的牛皮色夾子。
「哪,我跟蟬玉借的。」
「麻煩了,小望很準時喔。^^」
先來的天藍髮少年欣喜的笑了,一如往常的醉人。
「你很見外耶,還說什麼麻煩?」
「況且,既然事關於『他』...我這個紅娘當然是義不容辭啦。」
玩笑似的,在紅娘兩字上特地加了重音。
「小望...」
「咦,我說的沒錯不是嗎?」
裝作無知無邪的天真笑靨...
很標準的欠揍。
※ ※ ※ ※ ※ ※ ※ ※ ※
光•時計
※ ※ ※ ※ ※ ※ ※ ※ ※
〈觀棋不語真君子〉
如果說棋盤上的規矩通通適用於現實中。
那麼「觀棋不語真君子」...
是否代表旁觀者,只要不開口不妄動,
永遠都和棋子間沒有直接關聯?
※ ※ ※
咖啡豆香,瀰漫著整個室內。
無形無色,氣味很輕,卻讓人精神一振。
「欸,我一直很想問個問題...」
攪著湯匙於瓷咖啡杯濃郁間,太公望富饒興味的直直盯著好友的反應瞧。
「你啊,怎麼真的和那些女生一樣,這麼瘋狂的迷上楊戩了?」
停下手邊翻閱紙張的動作,
普賢抬起頭,送出一個大大微笑。「啊?^^」
「哎,我在問你原因呀。」
不要利用他對他的笑容沒免疫力這點嘛...
「這個...」思索一會,
「嗯,能不能拒絕回答?^^」
攤攤手。「...好好,不逼你就是了。」
再陷入紙張翻動的細小聲音。
普賢翻著翻著,不禁讚嘆女孩子八卦網的厲害。
「蟬玉真不簡單。」
「哦,看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了?」
對喔,到手時自己都還沒看過呢。
「是啊,連這種資料都有。」
一張張的紙被攤在桌上,眼光隨著白皙手指的位置看去。
靜默三秒。
「...假的吧?楊戩怎麼可能會流出這種情報...」
「當然不是本人流出,這就是八卦網的厲害之處。^^」
「......那,可信嗎?」
「蟬玉的情報,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不會有錯。^^」
「喔...」
電腦用A4影印紙,黑色油墨印的清清楚楚、不參一點雜痕──
•出生至現今年表
出生於T市S大醫院,母親病房號為342
一歲時安靜賢淑,不哭不吵不鬧
兩歲時開口說話已相當流利,能背誦唐詩三百首
三歲時進入幼稚園就讀,成績全園第一
四歲時被童裝廠商相中,作了約半年的型錄模特兒
五歲時隨父親出國旅行,在紐約街頭引來不小騷動
六歲...
......
...
...好傢伙,從小背景就這麼閃亮?
「搞什麼...兩歲就能背誦唐詩?不是騙肖就是怪物一隻...」
「是呀,想我兩歲半才會背蘇東坡的詞呢...^^」
「......」
計算錯誤,應為怪物兩隻...
※ ※ ※
「我回來了。」
懶懶的叫了一聲,他倚在玄關鞋櫃邊脫鞋子。
「十分鐘前才有同學打電話找你。」
伏羲正在客廳整理著行李,照例自顧自的沒時間理他。
「是女孩子,姓龍。」
看到那幾包行李袋,曉得他又要有段時間不在家了。
「要出門?幾點的飛機?」
「訂六點的班機,去倫敦耗上一個半月吧。」
對,他的雙胞哥哥是攝影師,有點懶的攝影師。
跟他有血緣的無一不懶,只不過是程度大小罷了──
但懶歸懶,偶爾認真一下可是很嚇人的。
﹝或許說,不得不認真...畢竟是休了學才來混這行的﹞
「這次是被什麼給逼的啊?」
「再不拍些照片交差,年底的攝影展就完啦。」
皺了皺眉,與他極其相似的臉蛋上看似平淡,卻隱伏著一絲不快。
「就說前一個月再準備也夠時間,趕成這樣是為了什麼...」
他們兄弟倆脾氣都不好。
被逼瘋時,後果可是不好負起的──
而那個蘇妲己,究竟有什麼辦法能在伏羲身邊待了這麼久時間?
別的不說,他對這點倒是很有興趣。
看他唇瓣微張,望很有默契的接了下去。
「──真是瞎操心的頑固巫婆。」
正是伏羲經常掛在嘴邊的至理名言。
不過他也算有點問題啦...
人家妲己年輕貌美、妖嬌艷麗,可是個魅力十足的大美人──
但一到他嘴裡,就成了分文不值、無惡不做的大尾壞蛋。
終於有些笑意。
「謝了。」
「不謝,我不吵你,快和你那巫婆登機去吧。^^」
迅速溜進房。
※ ※ ※
嘟嚕嚕。
嘟嚕...卡──鏘。
『...喂,這裡是龍宅。』
每每聽到這聲音,他就能確定自己沒撥錯號碼:
現在的時代,已經很少人在用這麼古時風問話了。
「請問碧雲在嗎?」
『嗯,現在就為您通報家姊一聲。』
唔,猜錯了。
本來以為是碧雲本人的,原來是妹妹呀?
隱約聽到話筒那邊的輕呼聲。
『...姊姊,有同學找妳──』
接著是拖鞋在地板上移動的聲音。
『......我是碧雲,請問哪位找?』
「我是太公望。」
『這麼快就回來啦,之前打電話你不在的。』
「那個的話,我和普賢在咖啡廳逗留一會了。是壁報的事嗎?」
『對,回家前算過,少了一張四開書面紙。』
「嗯...學校發了幾張下來?記得不是三張?」
『是呀,不過一張藍色的昨天忘了收進教室,放著被雨淋著了...』
「好吧,我去補買,明天再撥班費給我。」
『謝謝,那就麻煩你了。』
「沒什麼,明天見囉。」
喀,切斷電話。
他盤算著,吃完晚飯順便散步去是不錯的時間。
......
等等。
他記得附近有個店家,老闆娘回鄉看親戚去了?
嗯...
美容院?甜品店?書店?
「...哎呀,今明兩天附近文具店沒開。」
※ ※ ※
「吃飽了──」
放下竹筷,望雙手合掌,滿足的輕嘆一聲。
「謝謝太乙哥...噢不,謝謝爸。」
「哥真沒口福,竟選在這時候出國...」
一時溜嘴...
難得一天沒煎焦沒煮壞的美味佳餚,絕不可能是太乙哥做的。
別說他狠,事實如此、無法改變的定局。
話一出口,只見餐桌隔邊的正淺笑沉穩男子、和有些尷尬不服的黑髮青年。
「你也對我有點信心嘛,怎麼還沒確定就這樣說出口了...」
「還沒確定?是喔,那到底是誰做的呢?^^」
「很過分哎,我也有幫忙啊。」
「好了望,太乙他真的有幫忙買材料到清洗。」
「哦──」是嗎?這倒稀奇了。
「還很難得沒出錯。」
插上一句附註,玉鼎微微笑了。
「就是說...喂!你後面那句什麼意思?」
追問著拙拙逼人,被追問者則是不為所動。
「好啦好啦,我要出門了,太乙哥要鬧等我出門再鬧...」
揮揮手,他一個起身。
「爸,我去隔壁隔壁街那間書店買東西,大概四十分鐘就能回來。」
「路上小心。」
「小心,當然小心──又不像某人那麼沒神經,走個人行道都會越軌被車撞。」
丟下一句雙關語,太公望立刻巧妙的逃離現場了。
「你這豬頭!給我滾回來──!」
※ ※ ※
傍晚和白天的差異?
在如此繁華異常的商店街,幾乎是感受不到的。
人來人往,人山人海。
人潮並不因時間而散去,反而從夜色升起時又開了另一層次...
所謂之,不夜城都市是也吧。
在這種地方,似乎連原比平常商家多出一分氣質的書店,也不存在了。
僅存一分人文優雅氣息,都被週遭霓虹燈給腐蝕同化了。
而他正在這不是書店的大規模大名聲、高水準高價格書店內消費。
同著幾個客人在櫃檯邊排隊結帳,不禁懷疑起自己腦袋發燒。
手上的那本「生日花占卜」,怎麼看都是別人硬塞的?
──錯,千真萬確是他親自動手在櫃檯邊取下的。
......
...好吧,就當有一半是為了普賢...
難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一起看個生日書也算種紀念吧。
真牽強的理由。
「太公望?」
咦,有人在叫他嗎?
反射性的抬起頭,尋找聲音來源。
右手邊、右手邊...後面!
啊啦?
有些驚訝的出了聲,
「哎呀,這麼晚了,你還在這裡閒晃?」
雖然才將近八點,說晚不晚、說早也不早──
不過印象中的楊戩...
愣了一愣,豁然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你又是在做什麼?」
聽到莫名其妙的問話,楊戩輕易的抓住他話中語病。
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他在同學的印象中,
竟是這麼安分守己到進入歷史的好學生哪。
「壁報紙短缺,補買啊。」
理所當然的,太公望聳聳肩。
「哦。」
晃晃手中的精裝小書,
「順便還買了這個就是了。」
封面,粉粉嫩嫩的印刷技術,清楚印著生日日期。
「你生日在十一月呀?」
「是呀,跟普賢同天喔。」
順勢接了下去,他等著套他的話──
在他心中,普賢的份量是多重呢?
「真巧。」
沒等到想像中的反應,楊戩短短兩個字,輕鬆帶過話題。
附合的笑了,也沒再提起。
他不在意,反而有種輕鬆的感覺。
他知道,楊戩對於普賢的感覺,絕不只於「同班同學」。
很滿足,因為這種感覺給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普賢。
依眼神來判斷──
一閃而過的溫柔。
簡直脫口而出的讚嘆:好美。
像風中搖曳的薰衣草般,柔和...又強烈......
※ ※ ※
──事實上,就算不開口、不妄動,
依然沒有人能安分當個「真君子」。
君子即君子,再君子就不真,為偽君子。
小人同即小人,壞的恰到好處的小人、無法讓人心聲憎恨的,總比偽君子吃香。
所以他想做個真小人,而非偽君子。
卻是現實不容、理念不容、執念不容,一切仍只為空說。
廢話一篇罷了。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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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真人真事改編,改編於我自己之前的一段過去。
當然只是基本元素不變,事實上是不可能那麼浪漫的...
這個故事預定喜劇收場,和現實中不同。﹝現實是從此斷了聯絡...﹞
「紅娘、被牽線雙方」的關係有點複雜,所以相處過程並不全都好過...
但事後回想,還是很喜歡這段過去,感覺有點戲劇化...
不過過去就是過去,都成為曾經啦。
再,我和我那位同學,雖然個性明顯有差異、但真為同年同月同日生,並不因為小說效果擅自竄改。
很可怕的巧合...
總之,就請各位閱讀後,不吝給予一點批評指教吧。
真的感謝。﹝鞠躬﹞
2001.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