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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連環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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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一向喜歡鷹狩，（放獵鷹打獵，在遼、金都曾經風靡一時。）碰到這
種萬獸都在冬眠、最容易打到獵物的冬天，楊戩尤其喜歡出門閒逛一番。其實
楊戩並不只是單純的想打獵，在冬天出門跑馬，不但可以活動筋骨，還可以鍛
鍊一下自己的身體。對這幾年已經不再上戰場的楊戩而言，鷹狩變成了他唯一
可以大規模運動的機會。
但是對楊戩的敵手而言，鷹狩就成了狙擊楊戩的絕佳機會。每次楊戩出門
打獵，外頭布下的暗樁、忍者，再怎麼算也有個上百人，但是幾乎是每次的，
都會有幾個厲害的忍者可以通過重重警戒、潛入到楊戩身邊。所以每次楊戩一
出門打獵，他身邊的侍衛們幾乎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這次由於楊戩打獵的地方接近元始天尊的領地，所以由元始天尊跟太公望
一起負責保護楊戩，但是由於元始天尊本人忙著打仗、不克出席，到現場的只
剩下太公望一個。
騎在馬上，太公望一身沈鬱的石青色，反過來穿則變成了忍者的夜行衣，
一旁穿著墨綠色衣物的普賢跟一身白色勁裝的天化都很緊張，最近荒木謀反，
這裡偏偏又跟荒木的根據地攝津很近，怎麼主公就是要選這個地方打獵？
「太公望，你不覺得四周有點太安靜了嗎？」普賢說，太公望表情凝重的
點頭，
「很不對勁，大家最好提防一點。」
「太公望，你今天派了多少人在四周警戒？」
「至少有一百人以上。」太公望說，遠方，楊戩跟土行孫的身影出現了。
騎在馬上，矮小的土行孫幾乎被馬給遮住，遠遠看來，就像一匹馬兒跟在楊戩
身邊走來一般。
「太公望，你們也不要這麼緊張，稍微享受一下打獵的樂趣吧。」楊戩這
麼說，一邊得意的輕撫著停在肩上的獵鷹，
「竹千代（家康的幼名，信長一向有呼人幼名的習慣。）難得來，你們也
得盡點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他。」
看著一旁的土行孫，楊戩這麼說，土行孫只能不怎麼自然的微笑著，最近
忙著跟武田家打仗、加上正室鄧嬋玉跟長子道行又有點不對勁、為了這些雜七
雜八的瑣碎事情，土行孫已經忙得一個頭兩個大，怎麼還會有那種心情過來打
獵？要不是楊戩開口，土行孫根本沒有心情出門。
一邊注意著楊戩跟土行孫臉上的表情，太公望也注意到：好像有人潛入這
處獵場了。回頭看看，普賢跟天化也很明顯的提高了警覺，
「普賢、天化，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
兩人沈默的接近太公望，
「你們兩個負責保護主公跟土行孫大人往反方向去，我一個過去......」
「不行，這太危險了，由我去吧。」
天化說，太公望搖頭，
「這可不行，你們兩個比我還要熟悉這附近的地理環境，要是有個萬一的
話......」
你們起碼還可以帶著楊戩跟土行孫逃走，太公望把沒說完的半句話給嚥了
下去，
「......我知道了，不過你可千萬要小心一點。」
天化擔心的說，普賢則無言的把背上的箭囊取了下來，
「我想，你應該會需要這個東西吧？」
「謝謝。」
太公望坦率的微笑著，一邊朝著西方走去，另一方面，天化跟普賢則繞到
了楊戩跟土行孫身邊，
「主公，土行孫大人，現在這麼天寒地凍的，不如先去喝點酒、暖暖身子
吧？」
「那太公望呢？」楊戩問，
「他要負責警戒工作，巡視一下之後等會兒就回來了。」
「是嗎？那我們就先休息一下吧。」
土行孫說，一面率先轉過馬頭，
「......」
沒有開口，楊戩沈默的跟著普賢跟天化離開。
灰藍色的天空之下，一片蕭瑟的景象，在這種地方，要是有刺客的話，會
躲在哪兒？太公望從背後的箭囊抽出一枝白羽箭，搭上手中的強弓，一邊審慎
的環視四周。的確不對勁，這附近應該少說也有七八名暗樁才是，為什麼一點
聲息都沒有？難道說：對方已經把所有暗樁都放倒了嗎？想到這兒，太公望的
耳朵突然捕捉到一個極為微小的聲音。
沒錯，那是樹枝斷裂的聲音！毫不猶豫的，太公望手中的箭立刻脫手，很
微弱的聲響，射中對方了嗎？太公望翻身下馬，踩在雪地上，樹叢後出現一個
人影，下意識的，太公望立刻追了上去。
積著雪的枝椏上，在陽光的映照下，就如同水晶鑄成似的閃閃生光，追著
對方的腳印，太公望來到樹林的深處，好冷......太公望這才發現：在樹叢的
暗處，一兩個穿著樸素衣物的人倒在那兒，臉色死白，頸子上的傷口還汨汨的
流著血，被殺的暗樁？太公望心想，一邊更加小心的觀察著四周。
今天派出來警戒的，不是武術造詣非凡的忍者、要不就是有過實戰經驗的
武士，能夠在一瞬間打倒這麼多人，對方不可能只是一、兩個人而已，幾乎是
呼應著太公望的思緒似的，從樹梢上躍下幾個身影，為首的男子身材相當的結
實，一身夜行衣，臉龐也被大半塊黑布給蓋住了，
「辛苦各位了，請問你們是什麼地方的忍者？」
很難想像有那個大名可以請得起這麼多忍者，而且個個武術超群，看這個
樣子，這裡頭應該有來自好幾個不同地方的忍者吧？
「......」
似乎不打算跟太公望多說話似的，一旁的幾個忍者拔刀，卻被為首的男子
止住了，
「禮貌上，要問別人的名字，應該要先報上自己的姓名才是。」
「好吧，我叫做太公望。」
「我是伊賀眾（忍者流派之一）道德，目前是武田家的亂波，奉武田勝賴
公將意、今日特和上杉軒猿合作、前來取楊戩公手下直臣太公望的性命！」
我才是目標？太公望有點驚愕，卻立刻收回思緒，
「那你們打算怎麼辦？要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素聞太公望的武術造詣超群，我一直很想領教一番。」
說著，道德從背後的刀鞘中拔出一把忍者專用的刀，映著雪色，冷冷的金
屬光芒浮現，
「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能獨力殺死陳奇等人，或許你自己不知道，但是在忍者裡頭，你可是
赫赫有名。」
「陳奇？」
憶起當年前來刺殺玉鼎失敗的忍者，太公望回瞪面前的道德：
「一個是上杉的軒猿、一個是武田的亂波，你跟陳奇怎麼會扯上任何的關
係？」
「反正你也快死了，我就好心一點告訴你吧：陳奇是我的直傳弟子。」
「喔？那麼你今天是為了弟子前來找我復仇嗎？」
「陳奇自己學藝不精，被殺也是理所當然；」
道德淡然的說，
「我只對能夠打倒陳奇的忍者有興趣。」
「是嗎？我懂了。」
太公望抽出腰間的長刀，似水般的粼粼波光映在雪地上，無言的，道德擺
好隨時可以出擊的姿勢。
久戰不利......太公望心想，對方人多勢眾、加上不知道面前的道德有多
強，萬一無法在十招之內定出勝負，自己就必須用所有方法逃離這裡！注意著
四周的動靜，太公望比誰都明白：不必指望赤精子、廣成子或是楊森等人來救
援了，既然能夠用這麼多人埋伏在這裡誘自己出來，其他的暗樁想必已經被纏
得脫不了身。
一邊喝著暖暖的清酒，楊森突然出現在楊戩寄宿的廟裡頭，看著眼前正在
談天的楊戩和土行孫，楊森挨近站在一旁的普賢身邊，
「少主呢？」
楊森用吹氣的方法問著普賢，臉上盡是緊張之色，
「太公望去處理那些滲透者了，什麼事情？」
察覺到楊森的神情不對，普賢也有點緊張，
「少主去處理滲透者了！？糟，請恕我先走一步！」
「楊森，到底是怎麼回事？」
意識到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普賢追問著楊森；幾乎就在同時，土行孫的
手下部將、伊賀忍者服部半藏快步走了進來，
「半藏，今天的警戒工作真是辛苦你了，你也過來喝點酒吧。」
「主公，您沒有受傷吧？」
服部一臉驚慌的神色，
「受傷？」
「我們剛剛在外圍捉到了好幾個武田亂波跟上杉軒猿，每個都是一身刀槍
的，您沒有受到什麼驚嚇吧？」
「武田亂波？你說清楚一點。」
旁邊的楊戩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放下酒杯追問著服部，
「看他們的裝束，應該是來暗殺某個人的，身上還帶了一大堆暗器，其中
還有一個人竟然帶了挺洋鎗，不過不論我怎麼逼供，他們都不肯招，還有幾個
在被抓到的時候就自我了斷了......」
「來暗殺某人？你說什麼瘋話？主公跟土行孫大人不都是好好的坐在這兒
嗎？你......」
天化一邊說，卻一邊變了臉色，
「普賢！普賢！你在嗎？我們快......」
「天化，你留在這裡！我去找太公望！」
普賢說，一邊急急忙忙的衝下長廊，一旁原本坐著的楊戩竟也跟著起身，
「主公，您......」
「我也去找太公望。」
「可是主公......」
「放心吧，你留在這裡保護竹千代，我跟著普賢一起去。」
「可是主公，刺客的目標說不定就是......」
「那我更不能留在這裡連累竹千代。服部，竹千代就由你跟天化保護了，
行吧？」
「是！」服部說，天化也只能無奈的點頭。
林蔭暗處，清脆的兵器互擊聲響起，太公望跟道德殺得不分上下，但是太
公望比誰都清楚：要是旁邊的那堆忍者參戰的話，自己鐵定會打輸。賣了個破
綻，太公望轉身就逃，幾道閃光掠過，太公望反射性的彎下身子閃躲，幾個手
裡劍落在太公望原本站著的位置上，
「不要用暗器！我難得碰到這麼厲害的人，非分出個高下不可！」
聽得到道德叱喝部下的聲音，卻又突然傳出一些雜音：
「我們軒猿不聽亂波指使！」
看樣子，兩邊的人馬都快要起內訌了，太公望迅速的向外跑，樹林外頭，
自己的座騎還在那兒等著自己。遠方傳來微弱的馬蹄聲，是對方的救兵嗎？完
蛋了......太公望心想，卻仍然迅速的朝外頭跑去，只要能搶在對方的救兵抵
達之前騎上自己的座騎，諒他們那些忍者的腳程再快、也比不上這匹紫驊騮寶
馬。但是大出太公望意料之外的，映入眼簾的竟是水色獵衣和在風中翻飛的青
色長髮，
「太公望！快過來！我掩護你！」
說著，楊戩已經在強弓上搭上一枝白羽箭，「嗖」的一聲，白羽箭貫穿了
追著太公望離開樹林的軒猿前胸。楊戩原本就是神射手，加上手上的強弓，一
箭的威力足足可以貫穿三人，一看到楊戩的身影，追著太公望出來的軒猿莫不
開始尋找藏身之處。
迅速的翻身上馬，太公望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楊戩背後的山坡上竟然出
現了一個人影，那不是暗樁！太公望下意識的想到這一點，立刻策馬擋到楊戩
身後，從背後的箭囊抽出一枝箭、順勢搭上原本放在座騎背上的強弓，
「碰！」
一聲巨響，不知情的人可能還會以為是太早響起的春雷，太公望手中的白
羽箭也在同時脫手，山崖上，那個小小的人影墜地；聽到那聲巨響，楊戩稍微
分了神，幾乎就是覷著這個時機，倖存的軒猿竟然衝了出來、直衝向楊戩的座
騎，
「上杉家軒猿高覺，奉上杉公將意前來取楊戩公與楊戩公手下直臣太公望
公的首級！」
幾道銀光掠過，高覺痛得彎下身子，手腕上，太公望的銀針正深深的插在
高覺手腕上的出力點，
「奉勸你不要亂動......」
是被寒風給吹散了吧？太公望的聲音顯得格外微弱，
「那針上淬了劇毒，你一動、血液循環一加速，你只會死得更快......」
「......」
知道太公望不是在說大話唬弄自己，高覺打算自己拔出手上的銀針，
「我勸你不要自己拔，那針打在你的穴道上，拔的時候一個不小心，你的
手也可能從此廢掉......」
「你可真行......」
高覺恨恨的說，一旁，道德緩緩走出樹林，
「太公望，就當是賣我個面子，怎麼說，我剛剛也沒下令圍攻你。高覺這
次跟我一起行動，他死了，我沒法子交差。」
楊戩無言的再度把白羽箭搭上強弓，太公望卻迴馬到楊戩跟道德中間，
「就當是還你一個人情，你帶他走吧......」
「那藥呢？」
「......你自己想辦法醫他吧，只要不亂動，他還可以再撐兩天......」
太公望說，道德扶起高覺，
「好吧，不過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那麼、後會有期了......」
太公望說，楊戩逕自策馬走到剛剛從山崖上跌下來的人身邊，身上有著武
田菱（武田家的家紋）的記號，是武田的亂波吧？看到落在人影身旁的東西，
楊戩緊緊蹙起眉頭，
「洋鎗？怪不得剛剛會有那種聲音，原來是發射洋鎗的聲音，太公望，你
說對不......太公望？」
直到現在，楊戩才發現：太公望的手一直摀著自己的右腰，暗紅色的鮮血
染紅了太公望白皙的手、染紅了太公望的座騎、染紅了雪地，在地上開出一片
鮮豔的紅花，勉強的，太公望擠出無力的笑容：
「......主公，對不起......我太笨手笨腳了......」
如果不是太公望擋在楊戩身後，這發子彈打中的可能就是楊戩的後心，對
武田跟上杉而言，殺死楊戩是他們的最終目標；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們必須
先除掉楊戩的貼身小姓兼保鏢太公望。但是眼看著楊戩為了救太公望而單獨出
現在他們面前，他們怎麼可能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太公望！你立刻過來！」
說著，楊戩立刻示意要太公望跟自己共騎一匹馬，對太公望而言，受了重
傷、只用一隻手操控馬韁是種高難度的事情，更何況騎馬時的顛簸只會讓太公
望的出血情況更加惡化，再怎麼說，楊戩都不可能讓太公望一個人騎馬回去，
「可是......」
「還可是什麼？快點上來！」
勉強的，太公望坐到楊戩背後，楊戩迅速的脫下身上的外衣、蓋在太公望
身上，
「抱緊喔！」
話還沒說完，楊戩已經一鞭加在馬背上，吃了這麼一鞭，吃痛的馬兒迅速
往前狂奔，太公望的座騎也緊跟在後。為了讓太公望保持清醒，楊戩開始跟太
公望聊起天：
「太公望，你這次立了大功，要我怎麼獎賞你？」
「......我哪裡立了大功......」
「要不是你擋著我，現在死在雪地上的人該是我，這難道還不叫立了大功
嗎？」
「......保護主公是我的職責，這怎麼算得上......功勞......」
楊戩清楚的感覺到：一種潮濕溫暖的感覺正在自己的背上蔓延開來，很突
然的，太公望把頭靠上楊戩的背：
「......對不起......把主公的衣服......弄髒了......」
「不要說這種傻話，人命比衣服重要多了！」
「......」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左儒也這麼對杜恒說過，太公望無聲的笑了，
沒察覺到太公望的笑容，楊戩繼續說著：
「救了我當然是大功一件，你說說看，你想要什麼？只要是你想要，就是
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想盡辦法替你摘下來。」
「......別說傻話了......天上的星星怎麼是......人摘得下來的......
主公別......哄我了......」
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手勁變小了，楊戩抓住太公望抱著自己的左手，
「那你想要什麼？還是我把安土城送給你？」
緊緊的握著太公望的手，楊戩開口，太公望越來越難說出整句的話，是累
了？還是流了太多的血、讓太公望已經沒有力氣跟意識開口？楊戩寧可選擇相
信前者，
「......我什麼都不想要......因為我有擁有天下的楊戩......你看，我
可以輕輕鬆鬆的碰到......能把天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天下......霸主......
這不是......很奢侈的......享受......」
話還沒說完，太公望的聲音突然斷了，
「太公望？太公望！回答我啊！」
太公望沒有開口。
抵達寄宿的廟宇，楊戩迅速的翻身下馬，出來迎接的天化被滿身是血的楊
戩嚇了一大跳，
「主、主公！您受傷了嗎？」
「廢話少說，快點去請大夫來！」
一邊說，楊戩把已經失去意識的太公望抱了下來，染上暗紅色的鮮血，太
公望的衣服已經變成一種接近黑色的顏色；好不容易追上楊戩的座騎，太公望
的座騎慢慢踏著馬步走來，呼著白色的氣，一邊溫柔的用頭摩擦著已經昏迷不
醒的主人的臉頰，
「大人，他......」
看到楊戩懷裡頭的太公望，土行孫審慎的開口，
「真不好意思，特地邀你出遊卻發生這種事情，不過以現在的狀況來看，
你還是先回安土去比較好。」
「我知道了。」
土行孫點頭，
「可是大人打算......」
「他受了這麼重的傷，應該不能亂動吧？況且再怎麼說，我也不能把他一
個人丟在這裡......」
「可是......」
「放心，我會調派人手過來守衛這間寺廟，你就不必擔心我了。」
「是嗎？那麼我就先告退了。」
土行孫說，一旁的天化則開口問著楊戩：
「主公，我幫您把太公望搬進他的房間......」
「不行，他住的那間房間沒有火爐，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熬得住？讓他去
睡我的房間。」
「但是這樣的話，主公您要睡哪裡！？」
「我自有辦法，受傷的人比較大，快點把太公望搬進去。」
「是......」
一聽說太公望受重傷，普賢跟楊森十萬火急的請來大夫，看過傷勢，大夫
告訴眾人：太公望的確是被洋鎗給打中了。但是很幸運的，雖然打中了血管，
但是沒有打中要害、太公望的內臟並沒有因此受傷，而且更幸運的是：那發子
彈貫穿了太公望的右腰部分，子彈並沒有停留在體內，只要靜養幾天，太公望
應該就沒事了。聽了這樣的診斷，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但是或許是因為失血
過多，太公望足足昏迷了兩天半才醒過來。
睜開眼睛，頭昏腦脹的，太公望試著想坐起身子，右邊的腰際卻傳來一陣
劇痛，太公望下意識的想用右手撐住身子，卻意外的發覺：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一直抓著自己的右手，轉過頭去，一頭青色的長髮映入眼簾。感覺到太公望的
動作，原本正在打瞌睡的楊戩抬頭，
「你總算醒了。」
「......抱歉，讓主公擔心了。」
說著，太公望就想站起來，楊戩卻隨即制止了他的行動，
「不要亂動，你流了很多血，腰上的傷口也很深，不好好休息幾天可是不
成的。」
「主公，這裡說不定還會有刺客，您為什麼還要停留在這兒？」
「......你受傷了，我怎麼能丟下你不管？」
「可是......」
「你才剛醒，還是好好休息一下比較好。」
說著，楊戩起身，
「你先休息一下，我等會兒叫普賢送東西過來給你吃。」
「......是。」
拉開紙門，天化跟普賢都站在門外，楊戩低聲的對兩人吩咐了幾句，只見
天化跟著楊戩走了、而普賢則是走近太公望的身邊，
「真是嚇死我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全身都使不上力。」
太公望說，普賢一臉理解的點頭，
「這也難怪，流了那麼多血，總需要點時間恢復。」
「我睡了幾天？」
「兩天半。」
「是嗎......」
無視於太公望一臉疑惑，普賢繼續開口：
「你知不知道？這兩天半都是主公在照顧你，我們還擔心沒等你醒來、主
公就先倒下去了！你可得好好謝謝主公，知道嗎？」
「主公他......親自照顧我兩天？」
「是啊，主公不但把他的房間給你用，還一直親自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們
怎麼勸都勸不動主公呢！」
環視四周，太公望這才發現：普賢說的沒錯，這裡不是自己、而是楊戩的
房間。
「既然我已經醒了，主公要回安土去了嗎？」
「這個嘛、有點......」
「怎麼了嗎？」
「主公說：還要在這裡多停留幾天，可能是有什麼事情還沒有辦完吧？」
知道一切內情的普賢硬著頭皮撒謊，
「有什麼事情會比性命更重要？」
「總之主公做事有他的理由，我們也沒法子插嘴；對了，你想吃什麼？我
去幫你準備。」
「......隨便你吧。」
「好，那我去煮點蜂蜜粥過來，你先休息一下喔！」
說著，普賢的身影也消失在紙門彼端。
凝視著坐在上座的楊戩，天化低下頭，
「主公，一切的準備都做好了，但是您真的打算......」
「天化，」楊戩開口，
「對我而言，在這個世界上，太公望是我唯一一個、就是拼上性命也想保
護的人，誰敢傷害他，我就要他嚐嚐傷了太公望的後果。」
「但是當時開槍的那個人不是死了嗎？」
「死是死了，不過我要揪出軒猿的頭頭、然後親手殺了他。」
如果不是他的命令，太公望也不會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
「主公......」
「對了，我那天問你的那個男人，你心裡應該有底吧？」
見過道德的面，楊戩並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是。我想主公說的應該是伊賀派的道德，他是個非常傑出的忍者，不過
這幾年聽說都忙著教弟子、已經很少出來當忍者了。」
「他是軒猿？」
「不是，」天化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道德是武田亂波的頭子。」
「那軒猿的頭子，你知道是誰嗎？」
「......如果沒記錯的話，軒猿的頭子應該是、應該是......」
天化的額頭上沁出冷汗，
「應該是誰？你快說啊！」
「......我可以直說，但是我不希望主公以為我在胡謅。」
「你就說吧。」
「......是白鶴大人。」
當年天化在看見楊戩對太公望百般溫柔、而對楊戩產生諸多不滿、甚至意
圖謀叛的時候，出面慫恿天化刺殺楊戩的人就是白鶴。在天化刺殺失敗之後，
雖然楊戩寬恕了天化、當天化從來沒有謀刺過，但是白鶴還是常常在對天化施
壓、要天化快點下手殺了楊戩。問題是：知道太公望吃了秤鉈鐵了心的要保護
楊戩，天化怎麼忍得下心去殺楊戩、讓太公望難過？
「什麼？白鶴！？」
白鶴是元始天尊介紹來的人才，在安土築城時擔任築城小奉行，即使在謀
士如雲的織田家裡頭，白鶴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人才，沒想到白鶴是軒猿的頭
頭......楊戩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所以說：這次要殺太公望的人也是白鶴囉？」
「......八九不離十。」
「很好，四天後我會再度舉行鷹狩，到時候，白鶴一定會親自出馬行刺，
我要你們活捉他。」
「活捉？」
「我要讓他知道：向我挑戰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四天之後，楊戩果然再度出門打獵。為了不希望太公望擔心，楊戩特別關
照過：身邊所有的人都不准向太公望走漏口風，但是楊戩費了這麼大的苦心，
卻還是沒料到：太公望終究還是知道了。
「是誰？」
天井上有人，但是太公望知道：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
「......楊戩公今日要舉行鷹狩大會。」
太公望的記憶力超群，一聽太公望已經知道開口的人是誰：
「你是道德？」
「......」
「主公為什麼要再度出去鷹狩？明知道有刺客......」
「楊戩公可能是打算親自當誘餌、釣出上杉家的軒猿頭子也說不定。」
「你說什麼？這麼危險的事情！」
聽到道德的話，太公望大驚失色，當場掀開被子打算起身，
「......」
「武田已經放棄殺我了嗎？」
「不是放棄殺你，」道德說，
「失敗了一次之後，我已經被逐出武田家了。」
「......對不起，沒能讓你達成殺了我的任務。」
「跟你無關，不過話說回來，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能讓主公親自冒這種危險，我......」
「如果騎馬的話，你的傷口可能會裂開喔！」
「但是萬一主公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會一輩子恨死我自己的！」
「是嗎？我問你：對你而言，你作為忍者的信條是什麼？」
「我只是希望......能讓大家都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能讓所有人都很快
樂，這樣而已......」
「生在戰國，你沒有任何的野心嗎？」
「我沒有那種洞燭機先的能力，充其量，我頂多能成為一個蹩腳的參謀罷
了；人要對自己的才能有正確的評估，才不會誤人誤己......」
「對你而言，你會犧牲自己的一切為主公服務？還是會依自己的心意去行
事？」
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太公望知道道德的意思是什麼：作為一個忍者，如果
主公要你做的事情違背良知，你會怎麼選擇？是盲從主公、還是依照自己的想
法去做？沈吟半晌，太公望慢慢開口：
「我會依照我自己的意見去勸諫主公。」
就算是服從，服從也該有個限度，
「你不怕死嗎？」
違背主公，意味著絕對的死亡，你不怕嗎？
「中國的孔子說過一句話：『朝聞道，夕死可矣。』」
太公望沒有正面回答，沈默持續了一會兒，道德開口：
「你不用出門了。」
「為什麼？」
「我保證：楊戩公不會有事情的。」
「？」
沒等太公望問出問題，道德已經離開了。
那天傍晚，一臉疲憊的楊戩回到寺裡，卻意外的發覺：應該躺在房裡頭休
息的太公望竟然坐在外頭，
「太公望？你怎麼不快點去休息？這麼晚了，不休息一會兒......」
「主公，您為什麼要瞞著我去當誘餌？萬一您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您叫我
怎麼向夫人跟玉鼎大人交代？」
面對著太公望擔心的臉，楊戩低下頭，
「讓你擔心了，不過我要先做一件事情，」
說著，楊戩叫來天化，
「把他帶進來。」
天化瞭解的離開，半晌，道德竟然跟著天化一起進來，
「他是道德，從今天開始，他就跟赤精子、廣成子一起留在你身邊，知道
了嗎？」
早有這樣的預感，太公望只是輕輕的朝道德點頭，
「要我替你介紹赤精子跟廣成子嗎？」
「我們剛剛見過面了。」
道德說，一邊率直的低下頭，
「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彼此彼此。」
《待續》
《作者無責任發言》
在我們的觀念裡頭，日本武士絕對忠於自己的主君，當主君死了，武士就
必須殉死、要不就是為主君報仇。但是事實上，這是在江戶時代（德川幕府）
中葉、儒學興起之後才開始建立的觀念。在戰國時代，為了自己喜歡的主君，
武士甚至可以自掏腰包、或者是不領俸祿的為主公服務。相對的，如果對這個
主公不滿，武士也會立刻背叛，輕則自己隻身離開，重則連主君的頭一起砍下
來。
跟後來那種僵化的制度相比，在下還是比較喜歡「士為知己者死」的那種
時代......在僵化的制度下，人就像狗一樣的被「主人」豢養；但是在自由的
風氣下，就是狗也懂得慎選自己喜歡的主人的道理......
紫陽 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