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下起…嘩啦…在海面下成破碎漣漪。
真奇特…明明是那麼吵雜的聲音…可是卻讓人感到寂靜。
天地之間,只剩自身的蒼茫茫然。
看夠了嗎?飄然走來,滂沱大雨中,一襲黑衣衣袖浮動,卻是半點水氣都無沾上。
感到好笑:只是點小雨…何必用內力護身而行?
聳肩:我不喜歡淋濕的感覺。
拉,讓戀人挨近身邊,邪佞輕語道:可是我喜歡脫掉你的溼衣服…
啪,不輕不重的打了自已一巴掌,淡道:污言穢語。
可是語氣並無責怪之意,他拂著臉頰,笑了。
這是屬於情人間的打罵。
看夠了就走吧。淡漠的掩飾羞怯,如同來時,飄然離去。
笑,揚著白綢傘;他知道,他的情人是他長輩,行事難免拘謹,有時未免是冷淡了。
那麼多日了,與他遨遊相守於江湖間…自已已變得不會在意或恐慌他的冷淡與拘謹。
這真的是有長進了是吧?
回到下榻民宅,戀人早為他燒了熱水:快去淨身吧!水冷了就受風寒了。
冷不防,他抱住戀人,纏道:你不用洗嗎?師叔…
…只有在這時候才叫啊…懷中人兒動了動,不著痕跡的逃離他的懷抱:你自已去吧!
師叔…他不依叫道。令這長他一輩的戀人有些招架不住:
浴盆只容得下你一個大男人呀,別磨蹭了,快去洗了。
師叔…
你……習慣性、難以啟齒的咬咬唇:別在這跟我磨了呀,你淨身後再…再說吧。隱晦的承諾後,轉身,不搭理了。
情事後,他點亮一盞油燈,燈花熒熒,他愛憐的看著戀人。
戀人動了動,抬起頭:你不睡麼?
我睡不著。
打了個哈欠:你還想要?
可是我累了。從戀人的哈欠聲聽得出他沒說出口的話。
他搖頭:沒有…
戀人對情事仍是生疏、慾情也淡。所以多是遷就他而成雲雨。
那…遲疑的詢問。
我想看著你。
淡淡動了嘴角:你傻了?
睡吧,今夜,我想看著你睡。
白他一眼,淡靜黑眸似在說:無聊,平日天天看還看不夠麼?現在還特地點一盞燈來看?
笑了:你就是這麼不懂情趣。
戀人拘謹,雖然決定與他相守初時,曾顯出一些少年氣息,但又很快沒在那平日養成天性習慣的慎重之下了。
閉上眼:誰懂什麼……轉眼之間,已然熟睡。
輕拂戀人如墨髮絲,禁不住輕笑。
嘩啦……雨仍是下著。
已到了與戀人初遇時的季節了。
※※※
桃花雨(一)
※※※
【白石郎,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扉頁插畫:身著藍紫綢衣,看琴譜拂琴的楊戩)
江南還不到煙花,水色還是蕭瑟。
但兩人已經來到了這水之都。
兩人看遍了大海波濤,轉向運河撘船南下,蕩遊於秀麗水鄉之中。
那湖,離這還有二三十里。戀人,不,師叔平靜的低語。
沒錯,這次他們將要去的地方是前明教光明左使太乙真人的葬身之湖。
嗯。悠悠看向一片白霧水色,懷裡抱著的,是師父的骨灰:他們,終可相見了。
師叔淡靜黑眸溫和:是啊,師兄與太乙真人終於可相會了。
背著船客,他按緊了師叔的手:師叔瞧向他帶著促狹的眼,以及泰然自若的微笑。然後,漠然別開眼,隨他去了。
連掙扎都不掙扎了,他的師叔是習慣了他還是也不在意呢?
他笑了,一笑令船上眾生顛倒,一笑令他的師叔面紅耳赤:
師叔不著痕跡別過頭去。但他看得見師叔的赤紅耳根。
唔,真想咬上一口。
小望師兄。一聲清柔嗓音,一名美玉少年叫住了戀人與他。
一個如初春般清婉的麗人。
但是他們只有訝異:
普賢…麼?戀人不敢置信的喚了一聲。
是呀,怎麼,不認得我了?咱們又不是分別了一生一世。清婉人兒故作嘻笑。
……普賢…語重心長低語。
沈默,少年如霧般迷濛的紫眼直勾勾盯著戀人看。
……好吧。楊--
戀人沈默了一會,打算遣走他。
心裡慍怒,他只得聳聳肩:我不打擾你們敘舊了。
--楊……
戀人遲疑的叫喚還停在負氣蕩遊湖間的他耳邊。
為何是那麼遲疑呢?他不是不懂…戀人與那青梅竹馬的情誼…畢竟是自小長大,情份決不是說淡就淡的…
可是,戀人就不防他那幼時好友的縷縷情絲嗎?
情愛心田,總是不能容三者共耕的…難道他那明理的戀人會不知道嗎?
……不,他不懂,他不懂啊!
為何戀人不能只看他一個呢?他明明只有他了啊…
湖水白又又冷,春意還未飄入湖中。一抬眼,就見迷霧中的如影遠山,一葉扁舟飄飄蕩遊於廣湖之中。
唉,心裡愁思竟如古詩中的怨婦般憂愁了。
「白石郎…」
湖面清白,一聲聲歌聲飄盪盪揚,傳到他耳中。
是首吳歌,楊戩聽了幾次才聽得出那曲子:
白石郎,臨江居,前導江伯後從魚。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白石郎………
輕輕快快的歌聲,好像是歌詠神仙的曲子?白石郎不是三國時,東吳孫皓所封,傳說中的英俊山神嗎?前些日子才去參訪過的啊。
尋著歌聲看去,就見到了歌者:是名未弱冠的少年吧?
少年衣著素雅,看來是出身於富貴之家的公子。少年坐在船頭,彈著琵琶歌唱。薄霧中,最為醒目的是少年的髮色:不是純漢族的黑,而是黑中帶紅。料是有胡人血統吧!
少年看到他在瞧時,歌聲嗄然而止,倉促起來。
啊--難道他在歌詠我嗎?
聽說楚地多情,翩翩君子不只少女愛慕,連男性也可表達愛慕之意;古代著名越人歌也是在此地唱和。
嘻…張開藍底繡紫蘭綢扇,笑了。
心情大好。
船工,划近那艘船。
論禮俗,他必須在少年面唱和吧?他得要唱些什麼呢?唉,還是婉拒他的愛慕罷…
不料,少年的船掉頭而走。急急划遠。
啊?呆愣。
難道是害羞了?
也許,這名少年沒別的意思,只是純粹在湖上唱唱?那麼反倒是他壞了人家興致了…
公子,還要追麼?
不…回岸邊吧。
也許他是多心也不一定。
不過,聽了這曲子,心情大好的感覺是不爭的事實。
他或許該向少年道聲謝。
戩哥!高八度的少女聲音。
戩哥戩哥!能見到你真好!你好嗎?那,姜望呢?蹦蹦跳跳,轉了一圈,一迭聲問著。
失笑:是蟬玉啊…
小姑娘還是老樣子,以神教快意行走江湖。
蟬玉話中提到了戀人,又令他想到了今早戀人的吞吐…
你的師弟找你,有什事呢?
算輩份,普賢也是高他一輩的「師叔」,但就是撕破他嘴,他也不會叫普賢一聲為「師叔」的。
「師叔」一詞於他,只是與戀人親愛時,用來同他撒嬌磨蹭的親密…
唔。
戀人選擇性的沈默。(不想回答的事就沈默。)
令他惱火:有什麼事是不讓我知道的嗎?
很多事。
戀人是語直之人,儘管他明白戀人話中並無惡意,但是戀人就是有意瞞他一些事--這點令他生氣。
結果,一整個早上都跟戀人鬧脾氣。
令人喪氣的是:戀人也照常更衣、梳流、用膳後出門--不在意他。
別談他。
一句話不讓小姑娘噤口,倒是扯出一堆問題:
怎麼啦?和他吵架了?姜望會和戩哥你吵嗎?他是個沈默是金的人嘛?那是你鬧性子嗎?嘻,戩哥你會這樣嗎?
吱吱喳喳令人心煩,他喝道:別吵!
這次,小姑娘扁了嘴:戩哥你好兇…
別假哭。
嗚…小姑娘收了一團皺臉:好啦。
茶樓上,喝茶吃點心。
近來,妳去了那?
啊,我去泉州玩了,那裡有很多胡人與稀奇古怪的東西喔。小姑娘急著獻寶。
是麼,那裡那麼好玩,怎麼不多待一會?
是啊…可是…唉!小姑娘整張臉又皺了起來:不提也罷,也罷!
哦?眉目含笑,暗暗想他這個妹子到底遇上了什麼麻煩事。
對啊…這次真的很麻煩…不等義兄追問,小姑娘叫了醇酒,用一乾解千愁的氣魄灌到喉嚨裡。
什麼事?
小姑娘抬起頭來:對了!戩哥!
啊?
請你幫我!
被嚇了一跳:什麼事?
幫我…我要找一個人。
誰?
一個叫做「呂望」…年紀…和我差不多的…男孩子。
後記:
這篇寫的時間很久:應該說,不是一口氣完成的作品。
早在寫小站的3316HIT文時,那時就有幾個腹案:「桃」的有H番外短篇也包括在裡面。
搶得者:璃音殿出的題目是「雨」,所以那時試寫了一段「雨」(開頭)
結果寫不下去,後來就選擇寫得比較順的1007HIT文:「花憶」續篇(後取名為「歸蝶」)
歲月如梭…(螢:喂…)
這回,小站的8913HIT文蟲又得煩惱要寫什麼了…
蟲還是把「桃」番外列入預定之內。(還有4444HIT文「連絲」續篇)
不過那時最後選擇寫一個全新的短篇「前世今生」
結果被退稿了。(打擊)
做人還是不能太馬虎的…(玩手指)
8913HIT文得主狐尾殿:狐尾想看看有沒有別的寫法
所以…蟲還是把腦筋動到了「桃」的頭上來了…(汗)
把這篇寫不到1KB的文挖出來續寫看看如何…
嗯--要以「桃」滿足狐尾殿的要求不無可能,但是劇情已經膨脹到一回無法結束的狀態。(汗)
所以特徵得狐尾殿的同意,貼到墮天使上連載(真是對不起人家啊…)
因為不是一回能結束的作品,蟲必須要貼在有人看的地方,給自已完成的動力才能寫完…
至於狐尾殿的要求是什麼…暫且賣個關子。
等到最終回時,蟲會整理於後記上,
那時大家再評估要求有無達到與否吧!
這次大概會寫個三四回吧!(也許還是老數字:七)
寫番外篇對蟲而言壓力很大的。
因為本篇歌盡桃花的完成度算是ok吧…所以老是會畫蛇添足的危機感。
《白石郎》
翻「兩漢南北朝樂府鑑賞」時找到的。
歌盡桃花這篇的時代背景不明。蟲是有大概設定為是唐代左右啦…
但是又老是出現一些不是唐朝能出現的名詞或事物。
近來在讀楊書案先生的作品:「莊子」,
裡頭蟲很喜歡楊書案先生劇中人物用改編答唱、引申的詩經詩句。
所以也想東施效顰一番(汗)
不過唐代以後還有可能唱詩經嗎?可能不行…
所以找時代比較近的樂府詩看看:幸好找到堪用的…要不然一樣是寫不出來的(笑)
在此介紹一下白石郎是何許人也:
白石郎是屬於南北朝樂府的吳聲歌中神弦歌,也就是祭神用的祭歌。
白石郎,臨江居,前導江伯後從魚。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白石郎算是不入正統的「淫祀」,是由東吳末代君王孫皓授印封拜、刻石立銘的。
前三句交待白石郎的姓名居所(「臨江居」∼∼長江旁。)
和神通之大(「前導江伯後從魚」∼∼江伯前導,魚為扈從。一名山神竟能跨界讓水族臣服。)
後四句描繪他的住所(「積石如玉」∼∼整潔清雅)
和容貌(「郎豔獨絕」∼∼唯一絕對的印象)
嗯,只有唯一用「豔」之一字來代稱的男神啊…讓蟲很有遐想的空間…
感覺很適合楊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