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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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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明亮的餐廳長桌上,楊戩無言地盯著盤子,思緒早飛到別的地方;一旁的天化動著叉子,眼睛卻瞪視著對面的妲己。
「你們…去總督府看的情況如何?」龍吉小心翼翼地開口,意圖打破飯桌上的僵局。
「不嚴重…」通天教主冷淡地開口,妲己卻咳了幾聲,
「噯∼天化,把鹽罐遞給我好嗎?」
天化起身,拿起銀製的鹽罐,「碰」一聲放在妲己面前,
「唉呀!真是粗魯!!」妲己驚叫,
「天化!你那是什麼態度?」通天教主冷森森地說,
「快向妲己姑姑道歉!」
天化脹紅了臉,抿著嘴一言不發。通天教主見狀,一掌拍在餐桌上,桌上碗盤跟著一跳。旁邊的龍吉垂著眼睛,默默地攪動著湯碗。
餐桌一直都是父親和姑姑專屬的發表臺,其他人不過是陪襯,這一點楊戩非常明白。平常他總是冷眼看著他們演出一齣齣可笑的鬧劇,只在有必要時回應個一兩句,然而,今天他顯得特別心不在焉。
「好了,你們不要這樣…」龍吉溫言說,
「我又沒做錯,憑什麼要我道歉!」
天化嚷了起來,
「為什麼你不問問你的潑婦妹妹,她不斷挑撥,到底是什麼意思?」
「天化!」龍吉不安地說,
「你平常是怎麼教他的!」通天教主轉過頭來,面對龍吉,
「你看看你把他慣壞成什麼德行!!」
「不要怪母親!!」
楊戩這時迅速起身,
「我身體不舒服,想晚點用餐,請允許我先離席。」

火爆的場面一下子冷了,通天教主緊抿著嘴,往後一靠。妲己面帶笑容擺擺手,楊戩曉得她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父親、姑姑、母親,請慢用。」他頓了頓,
「還有,天化…」
楊戩看見天化對他露出不已為然的表情,但他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他端起托盤,拿了雙份的食物放在托盤上,靜悄悄地轉身離開。在餐廳門關上的瞬間,裡頭又傳出通天教主的咆哮聲。


楊戩走進漆黑的閣樓,順手掩上門,
「太公望,是我。」楊戩悄聲說。
角落傳來一陣窸窣聲,太公望從陳舊的書櫃後探出頭來。
「天哪,這閣樓裡到處都是灰塵。」太公望說著,打了幾個噴嚏,
「我快被掩埋了!」
「我幫你送晚餐來了。」楊戩把托盤往地上一放。
「好極了,謝啦!」
太公望說著,老實不客氣地上前,順手抓過托盤,大嚼起來。楊戩嘆了口氣,跟著坐在地上,
「你不會想逃走嗎?」太公望突如其來地問了一句,
「啊?」
「霸道的姑姑、嚴厲的父親,和快要頹圮的家族聲望,這些都沒什麼好留戀的。」太公望說著,塞了半個麵包到嘴裡,
「我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因為那些新移民歧視我們,所以我和普賢就──逃了。臨走前還把他們的菜圃踩得稀爛。」
「…我還有母親和弟弟。」楊戩沉默片刻後說,
「若我不在這裡而他們被欺負,我沒有辦法自己在別的地方過得心安。他們是我的家人,我該對他們負責。」
「……也許吧。」太公望聳聳肩。
兩人繼續沉默的晚餐。不一會,楊戩提燈起身,
「晚點我再來看你。若屋子裡還沒熄燈,你千萬不要下樓,知道嗎?」
太公望點點頭,楊戩了開門,匆匆下樓。

門一關上,閣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只剩窗戶還透出些許亮光。冷風挾著冰雪,打在窗玻璃上霹啪作響。
「呼…好冷的冬天呢……」
一面自言自語,太公望伸手在附著水氣的玻璃上,用手指勾勒出圖案──
蝴蝶。

「…咦?」
剛完成玻璃上的塗鴉,太公望忽然發現,蝴蝶的翅膀上有個亮點,越來越大。他連忙伸手擦去一大片的水氣,湊近察看。只見一輛馬車,由遠而近,方才發光的就是馬車上的掛燈。一人打開車門。
「那是…」

楊戩離開了閣樓,裝作沒事般地走到客廳,但也許是因為心虛,心跳快得讓他有些頭暈。他拿本書坐到沙發上,努力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卻不自覺地盯著樓梯,擔心有人會在這時候上樓,雖然他也曉得這樣的可能性很低。門鈴響了,楊戩抬起頭來,見到管家正朝自己筆直走來。
「什麼事?」
「少爺,聞仲先生在外頭,他想見你。」
「聞仲?請他進來。」
楊戩迅速闔上書本,站了起來,管家領著聞仲走進來。
「聞仲先生,」楊戩禮貌地說,「請坐。我命人多添些柴火。」
「不了。我是為公事而來,馬上就要離開。」
聞仲的外衣被雪打濕了,兩鬢滴著水,一雙眼睛卻銳利有神,像要用目光把楊戩捅穿。
「太公望人在哪裡?」
「什麼?」
「反派份子太公望,他在哪裡?」
楊戩悠閒地露出微笑,
「抱歉,你為什麼要問我呢?這不是你們警方該追查的嗎?」
「沒錯。」聞仲冷冰冰地說,「我們追查的結果,是你窩藏了他。」
「哦?你有什麼證據?」
「楊戩,你就別再裝聾作啞了,你自己心裡有數。」聞仲說,
「你今天傍晚出去了一趟吧?在東街的小巷裡,和你碰面的那人,就是太公望!」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楊戩鎮靜地回答,
「我是去找醫生的。你應該曉得,家母的身體狀況一向不好。」
「楊戩,我是看你父親的份上,你不要不領情。」聞仲鐵青著臉說,
「我會看不出木箱後面有人嗎?我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你揪出來,破壞你們家的名聲,這才假裝沒有任何發現,帶著騎警隊離開。我派我的親信張奎跟在你們後面,親眼見了太公望進你家。」

楊戩臉色微變,
「你派人跟蹤我?」
「我是為了你好。你不會不曉得,窩藏叛國賊的罪名很重吧。」聞仲說,
「你畢竟年輕,難免誤入歧途,我還可以原諒,現在把他交出來,我保證不會把這件醜事張揚出去,讓人曉得你跟縱火犯、反政府軍勾結。」
「我沒做過什麼貪贓枉法的行為,哪來的醜事。」楊戩冷冷的說,
「派人跟蹤一位有名望的紳士,這種不光明的行為,只怕是更大的醜聞。聞仲先生,你大概喝醉了吧?請你離開。」
聞仲聽了,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
「好啊!敬酒不吃吃罰酒!」聞仲嚷著,「管家,管家!!通天教主在嗎?我要見他!!」
聞仲瞪了楊戩一眼,「……讓他曉得他兒子幹了什麼好事!」


不一會兒,客廳就擠滿了人。家人全都到齊,把兩人團團包圍,楊戩覺得自己像個受審的罪犯。
「聞仲,你說楊戩他……?」通天教主瞪大眼睛問,
「沒錯,他先是和叛軍勾結,在總督府起火後,又窩藏縱火犯!」
一旁的妲己,嚶嚶假哭了起來,
「真不敢相信,小戩居然會做這種事!!」
通天教主滿臉怒容,轉過頭來,
「楊戩,這是真的嗎?」
楊戩沒有吭聲,天化直愣愣地看著他,神情十分怪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楊戩瞥見父親身後龍吉蒼白的臉,正露出關心的殷切表情。

「我……」楊戩遙遙望著龍吉,乾澀地開口,
「…不論做了什麼,我自認為沒有做錯。」
「聽到了吧!!」聞仲露出勝利的表情,
「我有權在這裡進行搜索!」
通天教主不答,轉頭惡狠狠地瞪著楊戩,
「……你讓我失望透頂!!要是聞仲真的搜到那個叛亂份子,你就永遠不要踏進家門一步!!」

聞仲在屋內,對每層樓的房間逐一清查,直搜索到頂樓楊戩的房間。楊戩面無表情地緊跟在後,通天教主則是面色凝重。
「夠了吧,你什麼都沒找到。」
眼看著離閣樓越來越近,雖然極力保持鎮定,楊戩還是越來越緊張,
「該放棄了吧。」
「上面還有一個閣樓。」通天教主說。

楊戩的臉色猝然變白,聞仲睨了他一眼,風一般地直奔樓梯。楊戩瞥見桌上有一把拆信刀,順手拿起來,放進衣袖中。

他若找到了太公望,就往他背上刺一刀!!

楊戩這樣想著,旋即追了出去,在轉角處差點撞到天化。天化訝異地看著平日穩重的楊戩,飛快地奔上樓梯。

當楊戩奔上閣樓,門已經被聞仲打開。楊戩快步衝進去──

裡頭除了聞仲,什麼人都沒有。

楊戩深吸了口氣,
「這裡沒有人。你滿意了吧?」
「這個東西你怎麼解釋?」聞仲指著遺留在地上的托盤。
楊戩笑了笑,
「有什麼好解釋的嗎?我把晚餐帶到閣樓上啊。」
「一個有教養的貴族,會遠離家人,躲在閣樓吃飯?」
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楊戩直覺地以為是太公望,立刻擋在門口。來人卻是天化。
「聞仲先生,我哥哥在思考事情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在閣樓吃飯,這點我可以作證。」
天化說著,走到窗戶前面,
「這裡沒有別人。」
「……我不相信!怎麼可能?」聞仲焦急地踱來踱去,
「張奎明明說他親眼看著太公望進你們家的!」
「顯然他看錯了。」楊戩平靜地回應。
聞仲不答,發狂似地在滿佈灰塵的閣樓裡翻找。
「你也看到了,你要找的人確實不在這裡。我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
聞仲愕然地看著他,
「但是我……」
聞仲揮了揮手,像是要甩掉什麼古怪的念頭,
「……罷了,罷了!抱歉打擾你們!請原諒我的冒失!」
聞仲狼狽地奔下樓梯。天化見他走遠,對著楊戩笑笑,往旁邊挪開一步,露出窗戶上剩下半邊的蝴蝶。

「嘿,他真的在這裡,對吧?」天化指著蝴蝶問,
「原本是在的,不過…」楊戩向四周環視,
「…不曉得上哪去了。」
「我以為你一直都是個乖小孩呢,想不到你居然敢做出這種事。」天化抿抿嘴,
「可是,我卻覺得很高興。」
「天化…」
「你究竟是站在母親這邊的。」
天化說著,向外走去,伸手拍了拍楊戩的肩膀,
「保重啊,老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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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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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