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在前頭》

  在看之前,請先慎重考慮。

  「荒色」的起因、過程、結局,都是作者任性的試驗,內容更可以簡單說是「為H而H」、無聊俗濫的沒營養作品。如果不喜歡這樣的故事、和人物的話,請相信直覺,不要繼續看下去。否則後果,恕作者概不負責。

  讀者可以有各自的感想,但作者有選擇回應的權利。即使在裡頭只看得到污言穢語(請不要懷疑你的程度,那絕對是因為我寫得不好的關係),也請不要以相同的污言穢語回應在版上、或者留言版,違者必砍。不過,歡迎寫信來罵作者;只是相同的作者有選擇回應的權利。

  那麼,作者的廢言到此為止。如果對這篇作品還有興趣的話,就繼續看下去吧。:p






*****

※ ※ ※ ※ ※ ※ ※ ※ ※ 

荒色 4

※ ※ ※ ※ ※ ※ ※ ※ ※



  縱色無饜謂之荒。

*  *  *  *  *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年年歲歲永相依……」

  從各種店裡散放著幸福的聲音。霓虹與街燈聚出當屬夜晚的陰影和燦亮。在資本主義堆壘出的、美好的想像裡,世界正在繞著支點運轉,供應人們的各類需求。

  可以在指尖控掌的球體──條件只有,銀貨兩訖。

  太公望站在百貨公司已經陰暗的屋簷下,無意識地看著人來人往。不遠處的電子鐘指示此時是九月23日凌晨二點二○分,黯淡的金靄色,視若無睹地把不老的神話帶到下一分,下一秒。

  02:20,圓,無論走到何處,都會回到的最初起點。

  是的,他的自我厭惡達到了已然無可忍耐的地步。

  在店裡賴到打烊的一點鐘後,因為無處可去,他到咖啡館裡,喝著到凌晨就會打八折的咖啡,吃了蛋糕,還和老闆娘聊天。老闆娘有著一頭紅髮,容貌嬌俏,善於言談,而隱隱散發出一股不屈的毅力。因為無聊,他問她,為什麼這麼晚還在開店,不怕遭到搶劫嗎?她露出盈盈的微笑道:

  「我才不怕呢。誰敢來找我麻煩呀,我就讓他知道厲害。」

  他聽了也笑了(是從心底相信的那種笑),又問:妳的丈夫呢?為什麼沒有來幫妳?不管怎麼說,讓老婆一個人顧店,也太危險了吧。(從她打開話匣子後,三句不離一個honey得知,她已有了丈夫。)

  「honey白天也有工作呀,如果還叫他來幫我顧店,太過份了。欸,我跟你說喔,我的honey是很棒的地下工人喔^^,全世界再也沒有比honey更棒的男人了……」

  也許是覺得和他投緣吧!老闆娘興緻勃勃地和他聊起自己的丈夫,大大地讚美他一番。從她欣喜滿足的神色看來,她一定很愛他吧!很奇異的,他對眼前這樣的景況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彷彿在知道了自己錯亂的軌痕之外,還有正常美滿的存在的、一種足堪告慰。

  然後,她甚至連這樣的敘說也不能滿足了,乾脆從皮包裡拿出她丈夫的照片,用一種喜悅的表情向他示寶,等他讚美。在等待照片出來的中間,他在心裡打好了腹稿,準備一看到的同時就驚喜讚嘆,即使誇張,但能分享她的快樂,這點「付出」,他覺得是值得的。

  但是當他看到照片的時候,他的演出失了常,只表現出平常水準的一半──但她太沉醉了,也沒有太過責怪,就自顧自說了下去……一直說一直說,說出她與他的「戀愛史」,說出她的崇拜與迷戀……

  那個男子,他見過。

  就在他的酒吧裡,他看過那男子在店裡大擺豪闊,一擲千金,對女客進行言語騷擾。有一次,一個大概是缺錢的年輕女孩和他交易了,和他偕同出了店;那男子還毫不羞愧地說:我最晚兩點就要回家了,所以辦事要快一點,以免被我老婆(說到「老婆」時,露出不耐的神情)懷疑……

  其實這種事他平常也不一定記得,而且那人來的次數也不算很多(也許是沒什麼錢吧?從品味和氣質來研判)。不過,因為那男子的長相太過特殊,只消一眼就難以忘記,所以一旦進來就很容易注意到……太乙還跟他耳語,開玩笑地說:那男的怎麼長得那麼像地鼠啊……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吞吞吐吐地問了:妳,妳跟妳丈夫的……房事,和諧嗎?妳這樣回去,一定很累了,不是嗎?

  「是呀。不過,honey很體諒我,不會強迫我一定要做哦。不過就是因為這樣,在偶爾做的時候,honey會特別賣力……^^/////你說,我的honey是不是很棒?」

  他是男人,知道這樣的真實是什麼,但看她快樂的笑顏,他卻不忍心戳破;還好要打烊了,他才順利從這樣的折磨裡脫身而出。

  不必再演出後,他四處亂晃,原本就沉鬱的心情更加盪到了谷底。後來因為累了,就站在百貨公司外發起呆來。

  是了,他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面對楊戩。

  昨天在浴室裡,他洩了兩次後(一次在他的嘴裡,一次在地板上),整個人已經萎軟無力;雖然他之前說不會進去,不過還是用舌頭和手指,讓他第三次勃起……只是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射了。在溫暖的浴缸中,他修長的、異常柔軟的手指在水裡,濕滑微澀地,緩緩深深地、沒入他的身體……

  他記得自己的狂亂,記得自己的呻吟……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他幾乎想要求他,求他乾脆進來吧,這樣的搔亂反而更難忍受……

  對,他全部全部都記得。記憶清楚到令他幾乎想要自殺的地步。

  他沒看楊戩的表情。但那模樣歷歷可繪,他不想自取其辱,所以後來,東西也不吃了;鎖回房間裡,他迷盹了一陣後,醒來在被單中,不能抑止地、用想像的方式,把之前未完的完成……

  空虛的滿足。在經歷過楊戩高明的愛撫後,DIY的過程彷彿是小孩子的遊戲。在這個朦朧的過程裡,他彷彿目見著一場荒蔓的色宴:絲蟲般的螢,白澄澄的,在枯雲偏淺、薄暗的潮血紅、芥末黃、脆脆半透明的芹綠的光海裡浮沉,和以前那融化的軟藍與竭紫、黯霞色不同。那蟲般的絲光面無表情,幽幽地說:只有這樣而已了喲,你想要的話,只能忍耐一下;你不能在小旅館裡,要求大飯店的品質呀。

  是的,顏色黯得好像不是顏色,還彷彿少了什麼東西……但他沒有力氣再探索。事完了後(同樣沒有射精),再度睡著。醒來已是午後,他在確定楊戩出門了後,換好衣服就逃了出去,甚至沒有多看一眼桌上已經涼掉的早餐。

  原本就是脫軌的。但如今已到識不得自己的境地。

  問題是自己吧?一直以來,楊戩對這樣的關係一直相當淡漠,永遠餘刃有餘,和手足無措的他完全不同。他像個剛學習走路的幼兒一樣,被帶著走一走,放開;然後,一步一步地跌撞,瘀青處處。

  他應該要放開的,因為那不是走路,他亦痛恨這種不是自己所掌握、主導的感覺──畢竟他不是女人,不是嗎?何況即使是女人,也不能忍受這樣不正常的關係。

  不願意再想下去。他把右手張開,輕輕撫上面頰,吐著氣,彷彿在試著吐出一直持續不止的、身體深處輕微甘美的疼痛……

  「欸,你一個晚上……多少錢呀?」

  乍然聽到了奇怪的言語。他放下手掌心,看著面前出聲的男人。黑色短髮,一隻眼睛戴著小圓眼鏡,露出來的那隻眼,從微弱的光影裡看得到有點渾濁的眼白和瞳孔。五官不算很醜,但是嘴巴彷彿闔不上似的,嘴角帶著口水,直滴到下頦來。穿著也有點怪異,白色的實驗衣,墨色燈芯絨長褲,瘦骸骸的,比他高上半個頭。表情和神色打量而垂涎,有點……噁心。

  他皺皺眉頭,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不知怎的並不生氣(凌晨還在街上亂晃,會被誤會也不奇怪吧?),只是失笑。

  「不,我……」想說出拒絕的話,卻在此時一個想法迅速流過腦海。

  「……我有條件的,先聽清楚,再決定要不要買,不用勉強。」如同在店裡招呼客人一般,露出笑容──不知自己笑得怎樣,雖然話說得還頗熟練流利──對方露出被迷惑的神色,他在心裡咋咋舌,腦子迅速地轉著,想著自己能忍耐的底限在哪裡。

  「條件?好!盡量說出來!反正小生我錢和時間多的是!」自大地說著,一面已經在四下打量,腦子裡織構著接下來的『情節』了吧?他也很小心地打量,考慮著自己能負荷的程度,臉上天真的笑容(據太乙說,他這笑容是男女通殺的法寶)未變:

  「我已經被人包養了喔。今天是來玩玩的,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被老闆發現……這樣你了解吧?所以,你不能留下吻痕,也不可以進去。」

  乍然露出很不情願的表情。「那……錢可以少算一點吧?」

  笑容擴大了──「當然了,總不會教你吃虧的嘛。」有多少底大概都明白了。他想著,很敬業地靠近、輕輕吹氣道──注意到他微微酥軟的表情,唾液流得更多,不由得在心中吐舌──看樣子這傢伙也沒什麼買春的經驗呢,學學母親的樣子竟然也過關了。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買賣交易的行為其實是一樣的吧。

  那麼,他和楊戩之間,又算是哪一樁的利益交換?

  黯然苦笑了下,隨即把對方狠狠拋出腦海。

  「那,由你決定囉。要去哪家旅館呀?」

*  *  *  *  *

  偶爾楊戩興緻來的時候,會在他面前說一些讀書心得──除了上課外,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研究和讀書裡。不過更精確的內容他就不是很清楚了──畢竟他與楊戩的作息除了晨昏交替外,幾乎是日夜顛倒。

  他叨念的東西很雜,但因為大多都整理過,所以還不是太無味的東西──說過蘇軾,劉過「白日見鬼」的沁園春,和村上春樹無聊無中心無主題的小說。那天晚上酒吧休息,他坐在沙發上,一杯冒著熱氣的綠茶,聽著楊戩隨口說起小學(當初為什麼會講到這個,他已經忘記了):

  「……很多關於『顏色』的字,都是假借過來的。換句話說,本來是名詞,後來才假借成顏色。比如,借火灰的灰,來表灰色;借烏鴉的烏,來表烏黑;借珮玉之黃,以表黃色;最有趣的是白色。你知道嗎?『白』這個字,其實原本是『容貌』的『貌』的初文(就是最初造字的意思。『白』最初的意思,指的是容貌:這點看甲骨文最清楚了),雖然是黃種人,但和黑髮比起來,臉就相對的是白的不是嗎?所以就假借成白色了。」

  看著楊戩白皙的面容上,神采飛揚的表情,燦亮的紫色眼眸發著光;不知怎的,他心底有一絲……很不愉快的感覺。
  
  「那……『紫色』是從哪個東西假借過來的呢?」他隨口問著,沒有注意到楊戩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紫』是古代布帛的名字。古代有五方五行,各有顏色來表示──東方青色,五行屬木;南方紅色,屬火;中央黃色,屬土;西方白色,屬金;北方黑色,屬水。以前的紫色是『赤入於黑,火畏於水』,所以是北方的間色。以前的布要用染的,大概是每種布都有各自的顏色和名字吧。像『絹』是麥莖青,『綠』是青黃,『絑』是純赤、『纁』是淺絳、『緹』是丹黃、『綼』是蒼艾、『纔』是雀頭……」中途止住,露出一抹分不出意緒的微笑:「抱歉啊,跟你說這些無聊的話。」

  「無聊也不至於啦……」他漫應著,憑著記憶把剛才奇異的字覆頌一回:絹(音倦)、綠(音陸)、絑(音朱)、纁(音熏)、緹(音提)、綼(音祈)、纔(音才)。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手肘一動,那一瞬間差點就把桌上的熱茶弄翻……

  「小心!」還沒來得及被湧起的茶潑著,就被楊戩拉開了──順勢掉進了他的懷裡。

  「你不要老是冒冒失失的,給周圍的人添麻煩。」聲音是慣常的嘲弄,但聽起來像是有幾分嘆息。

  「怎樣也麻煩不到你。」他俐落地回嘴,習慣性反應地,手一推就要掙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抱得死緊。「喂!你……」

  在虹膜裡伸縮著的,濕潤的、竭紫色的眸光。

  瞬間明白了什麼。不自覺地注意到楊戩形狀美好的、薄潤的唇,以往飄浮的妄念突然變得清晰,他甚至覺得身體的敏感處,連同心底某塊已經赤裸沒有防衛不曾披甲的軟肉,正在緊緊地收縮起來,彷彿在等待著他「臨幸」。對這樣的想法覺得丟臉極了,但此時不知怎的,他不打算認輸──即使可能,待會兒會跟著失去什麼更重要的東西……

  「現在說不要,還來得及噢。」

  溫柔地輕笑著,淡淡地、誘哄般說。唇和呼息已經近在眼前。

  還有思考的餘地,開口的可能性亦尚在……一股淡淡的幽香因為他的靠近,而送入了他的鼻端。是薰衣草吧,Fougere(薰苔香調),這味道應該是花香調。前味的薰衣草已經淡了,橙油花、櫻草、鈴蘭的中味,和他的氣質蠻……合……的……

  腦子裡多餘的空間已被淡雅的香味填滿。楊戩的唇觸上他的唇,輕輕地,點水似的拂擦,好軟……方才說的布帛,紫、絹、綠、絑、纁……(忘記了)帶著名字和各自的色顏,牢牢地裹住他赤裸的慾源,化絲化縷,迎風招展……

  春夢不會無痕,而是撩成一絲幽香(是薰苔香調,Fougere的),一縷色魂,潛入情慾導出一場幻戲,然後,弄假成真。

  他就這樣沒有抵抗地,在這成真的幻戲裡沉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