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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月無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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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現在」就是「永遠」


 

 

 

「你很靜,楊戩。你還在為我擔心嗎?」

 

楊戩凝視普賢蒼白的臉,強迫自己微笑。其實他是在想伏羲,以及他在離開之前吐露得那些,親近的出奇的話語。他實在應該告訴他,他對他的看法錯了—即使不是說明一切,至少也要讓他了解,佔用他時間的是普賢而不是某個不存在的有婦之夫。

 

他微蹙眉頭,認知他目睹父母親的關係破裂,一定非常難熬。

楊戩猛然打斷自己的思路,氣憤的搖搖頭。他居然在同情一個認為他…?他不情願的承認如果伏羲看錯了他,至少有一部份錯在他自己。

 

楊戩勉強注視著普賢的臉,看到他一臉倦容。掌中普賢的手是那麼脆弱,那麼的冰冷。

「楊戩…」普賢疲倦地對他微笑,「你別…」

 

普賢停了下來,楊戩迫不及待的告訴他有關花園的事。聲音高昂,克制住心中的擔憂恐懼。「你很快就可以去看了,你一康復到可以回家就……」他覺得他聽見普賢嘆了口氣,脆弱的手加緊握了他一下。

 

總是這樣,獲准陪在他身邊的時間過得太快了,又是他離開的時候了。楊戩邊走向停車場邊想到,有時他跟普賢談笑話,談花園,談將來時。普賢看他的那種眼神讓楊戩覺得彷彿…?彷彿普賢知道且接受楊戩不知道—或不願意知道的某件事。

當他坐進車子裡時,感到寒冷,恐懼而顫抖起來。

如同往常一般,當他如此受苦時,楊戩發現,控制恐懼和壓力的唯一方法是盡可能拼命工作,好讓自己心力耗盡,不再去想理智告訴他存在心卻拒絕承認的事實。

 

直到將近凌晨三點,他才不得不承認再不停止工作,他可能就會當場睡著了。

 

楊戩曾向太乙坦承,能找到一家有足夠的工作讓他在家做的公司,實在是他的幸運,但太乙更正他的說法,坦白告訴他:「不,幸運的人是我,能有這樣一位勤勞的代工。如果你需要正式的工作,儘管告訴我。」

 

太乙知道促使他離開大城市的原因,不過他是極少數知情的人之一。普賢是個很隱遁的人,楊戩也一樣。他不願與他人談論普賢的病情,彷彿拒絕承認這事的存在,他就可以假裝它不存在。他自問,這是否就是他寧願讓伏羲相信他跟有婦之夫有染而不願承認事實的原因?

 

如果他有心理問題,那伏羲也有。他怎麼能根據那麼薄弱的證據就對他妄下定論?甚至根本算不上什麼結論。傻瓜也看得出來,把那些事實加在一起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得到他所說的結論。

顯然他童年所受的創傷留下很深的烙印—就像他童年的創傷留給他對於孤單的恐懼,由於沒有任何一個至親的人。

 

伏羲。楊戩腳步不穩的站了起來,把一個大呵欠壓下去。他不該讓伏羲開支票給他,他該堅持立場告訴他,他不想找位房客了。然而這又不是事實,他是想找一位房客,他需要一位房客因為他急需這份收入。

楊戩不想要的是像伏羲這種房客,更糟的是,他猜測他十分清楚他的感受。

 

當他累得漸漸進入夢鄉時,才想起他並沒有告訴普賢關於伏羲的事。明天,明天告訴他。不對,已經是今天了。雖然他身心俱疲,但令他氣憤的是,當伏羲悄悄出現在他的思緒中,不知為何,他所有的睡意便消失了。

 

七點不到他就起床且吃過早餐了—應該說是試圖吃早餐。他只碰了碰食物就推開了。現在,他在花園裡漫步,不顧清晨的露水沾濕衣服的不適。停下腳步,他仔細端詳一叢他和普賢去年秋天買來栽種的玫瑰。這些特殊的玫瑰品種,他是為了它們的香味而栽種,不是為了它們花朵的完美。

 

楊戩從家中拿出剪刀和籃子,小心剪下半打左右的蓓蕾。那是一時衝動的決定,一個當他小心地將蓓蕾放進籃子時,令他雙手抖顫的決定。

他那麼確信普賢能回家親眼觀賞,那為何還要剪下它們?他的下意識想告訴他什麼?彷彿他內心深處已清楚明瞭普賢永遠不能見到它們自然綻放的樣子。當他企圖壓抑他翻騰的思緒時,他看見一個人正越過草地向他走來。

 

數秒後他才認出那是伏羲,他才振作起來,猜測他在幹什麼。楊戩沒料到今晚前會再見到他。

 

伏羲是輕巧漫步的走向他,因此楊戩沒注意到他的腳步聲。

 

伏羲簡短的說明:「如果我在下午把我的東西搬過來,你會不會介意?飯店需要我那間房間,他們希望我在午餐之前能退房。」

 

的確沒有理由他不能下午搬進來,畢竟他會在家,在工作。但楊戩又想告訴他不行。他想要伏羲做他的房客嗎?現在他已別無選擇。讓自己的情緒阻礙他急需的收入,這是種毫無道理的愚行。

 

伏羲傾身朝他籃子裡看。「玫瑰…給你情人的禮物?」那冷硬的語調讓楊戩吃了一驚。他的微笑充滿譏嘲。「你想住在這個地方我並不驚訝。這是情人幽會的理想場所,偏僻隱密,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堂……」

 

「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楊戩怨忿的抗議。「你不—」

 

「我不怎樣?」伏羲打斷他的話。「我不了解?你可真會自欺欺人!」

他轉身離開他。「我是不是可以今天下午搬我的東西過來,或者這樣會打擾…打擾到你的私生活?」

 

「不會,」楊戩憤怒地說。「事實上—」

 

「很好。那我兩點左右會來。」伏羲告訴他,人已經開始漫步走向大門。

 

楊戩頹喪的望著他的背影,懷疑自己有機會卻不採取行動。他不但大可告訴伏羲,他的臆測大錯特錯,而且可以告訴他,他已經改變主意不想要一位房客了。現在才希望他反應快一點已經太遲了,他已經走了。

 

後來,在他準備去探望普賢時。楊戩想起了要是伏羲在初次提到他所謂的情人時,阻止他就好了。為什麼他沒那樣做?他不是那種喜歡讓別人看錯他,然後再真相大白時,享受觀看別人尷尬表情的樂趣的人。

不是這個原因,是因為—他怕跟任何人討論普賢的情況?怕什麼?怕那樣一來他可能被迫面對的一切?

熟悉的惶恐、憤怒、絕望感向他襲來。他猛然停住,拒絕讓自己的思緒朝這方向前進。朝這個方向繼續下去只會讓他陷入鬱悶與痛苦中。在楊戩雙親去世時,還有普賢幫助他、安慰他。現在什麼人都沒有了,沒人可以幫他,他會完全是孤單一個人。

 

當楊戩下樓時,看見他剪下的玫瑰。一時間他真的想把它們全丟進垃圾桶裡,他轉過頭不去看見它們,勉強克服了自己的衝動。

 

∼待續∼

 

BY Ku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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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話〕

拖的好長呀…到現在還沒有那種「進展」。
不過不過,下一篇就有點小小的「進展」了。
我在11月6.7日就月考了…T_T||| 我要開始讀書了,第四篇就等月考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