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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連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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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公望迷迷糊糊的昏睡著,好像有很多人來來去去,怎麼了?發生了什
麼事情嗎?
好像有天化的聲音?一直拼命的叫著自己的名字,一邊夾雜著普賢著急
的聲音,對了,我好像......我好像有看到他們兩個?
好像有皇太后的聲音?讓他留在未央宮可能會讓太皇太后刁難,不如讓
他住到我的中宮(當時皇太后趙飛燕住在中宮)養傷,以免讓太皇太后刻意
留難皇上。
好吵......太公望心想,卻無法忽視左手手腕傳來的暖意,剛剛御醫好
像說過了吧?左手原本就受了輕傷,又被藤鞭掃到,傷勢加重,可能要一兩
個月才能復元......可是好像有誰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暖烘烘的、手的痛楚
也就跟著消失了,是誰......好熟悉的體溫......好像......
想到這裡,太公望用盡全力的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穿著一身朝服的
楊戩正握著自己的左手,
「......」想起身行禮,但是受傷的右手卻沒有法子施力,楊戩輕輕按
住太公望的肩頭,
「你需要好好休息。」
好諷刺。平時都是我在照顧你,今天竟然換成你來探我了?想到這裡,
太公望微微笑了,一旁的御醫開口:
「只要好好休養,傷口很快就可以收口;但是只有左手的傷例外,傷到
了筋骨,可能要一段時間才能動。」
接下來誰說了什麼?太公望一點印象都沒有,背上熱辣辣的疼痛已經消
失了,太公望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唯一知道的是:一直到自己完全失去知
覺為止,楊戩依舊緊握著自己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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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公望正在學校的校史室裡頭。
剛剛被天化催眠之後,太公望見到了自稱是「蘭丸」的少年,然後在一
番交談之後,太公望得出了一個結論:

關鍵人物應該就是楊戩。

如果那面鏡子是鑰匙,那麼現在持有鏡子的人必然跟「左儒」有某種程
度的關連,不論如何,一定要先找出楊戩的資料。記得之前普賢說過:楊戩
也是這所大學的畢業生,是自己跟普賢的學長,仔細推算一下,太公望跟比
自己大兩屆之內的學長都很熟,那麼楊戩至少比自己大三屆。
學校的校史室收藏了自創校以來,所有的畢業紀念冊和學生資料。只要
找這些資料,一定可以找到楊戩的名字,當然,連照片也包括在內。一邊翻
閱著手邊的畢業紀念冊,太公望的視線停在一個資料夾上:社團幹部。剛剛
不小心把這個夾子給抱了出來,順手放回櫃子裡吧!
才這麼想,太公望注意到:那是怎麼一回事?很偶然的,夾子被翻開到
「射箭社歷任幹部名單」那一頁,在射箭社的「歷任社長欄」裡頭,清清楚
楚的寫著「楊戩」兩個字。
楊戩是射箭社的社長?太令人意外了,為什麼我沒有見過他?太公望也
在大一時加入射箭社、還擔任過社長,為什麼從來沒見過楊戩?看著學號,
太公望終於知道箇中原因:楊戩比自己大三屆。
自己大一時,楊戩大四、應該在準備研究所考試吧?況且一般而言,大
四生很少有人會參加社團活動,也怪不得自己沒見過楊戩。

既然知道楊戩的學號,太公望坐到電腦前,一邊連線到校園資料庫查詢
楊戩的資料。託行政電腦化的福,現在只要輸入學號,就可以叫出畢業生的
資料,雖說連線時間耗費頗多,但是總比跟成山的畢業紀念冊奮鬥來得輕鬆
多了。
等了一分多鐘,螢幕上出現楊戩的檔案資料,唯一缺少的就是照片。
「楊戩那屆的照片沒有建檔?真是......這樣的話,等一下還不是一樣
要去翻畢業紀念冊......」
話是這麼說,既然資料都叫出來了,太公望也不可能丟著不看,但是一
看之下,太公望才發覺楊戩的學歷竟然......
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完全中學、同一所大學,楊戩一直都跟自己念同一
個學校?如果再加上普賢那句「同一所研究所」,這就不是以「巧合」兩字
可以形容的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太公望看著電腦螢幕,隨即像是想到什麼
似的關上電腦、離開校史室。
桌上,被太公望遺忘在那裡的畢業紀念冊被風拂動,「啪啦」一聲,一
頁被吹了起來,數年前的楊戩正在另一頁的中央對著鏡頭微笑。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太公望按下電話號碼,以前自己念的是縣內數一數
二的私立完全中學,加上太公望的成績極為優秀、免試直升高中部,因此太
公望的國中、高中母校是同一所學校。在那間學校念了六年書,加上在同一
間小學也讀了六年,太公望竟然從未見過楊戩?不可思議......
由於兩人之間差了三屆,太公望進高中部的時候,楊戩剛巧畢業;而普
賢又是到後來才轉進太公望的班上,兩人在高中時代不認識楊戩是正常的事
情。但是到了大學,太公望還連楊戩的名字都沒聽過,這就真的是相當反常
了......良久,電話通了。
「DD中學國文科辦公室。」
「對不起,請問一下玉鼎老師在嗎?」
「玉鼎老師?請等一下。」
玉鼎是太公望以前的國文老師,也是太公望高中時代的級任導師,如果
想找資料,可能只能拜託玉鼎找吧?沒多久,話筒彼端傳來腳步聲,
「我是玉鼎。」
「老師,好久不見,我是太公望。」
「喔?太公望啊!真的是好久不見。」
也不過五個月沒回去而已......太公望心想,一邊單刀直入的提出自己
想問的問題:
「老師,您一直都是高中部的級任導師,我想跟您打聽一個人。」
「打聽一個人?哪一屆的?」
「比我大三屆,叫做楊戩。」
「楊戩?我認識他。他高中部的級任導師就是我,那是我第一次當級任
導師。」
出乎意料之外的順利,太公望當場傻眼,
「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很多才多藝,腦筋聰明人長得又帥,以前還是學校
校隊。」
「校隊?哪方面的校隊?」
「你不知道嗎?他跟你一樣都是射箭隊跟劍道隊的校隊。」
「我完全沒聽說過。」
「不會吧?」話筒彼端傳來玉鼎的笑聲,
「他跟你是我們學校創校以來,唯二在縣級運動會拿到獎牌的人,你不
認識他嗎?」
「我真的不認識他。」太公望一臉茫然,
「是嗎?那你想要知道什麼?」
「看老師有多少可以告訴我的就說吧。」
「劍道二段、那一屆的榜首。畢業也是全年級第一名、還代表畢業生致
詞。後來聽說也是以超高分考進大學......咦?你們兩個不是念同一所大學
嗎?」
「我跟他差三屆,哪可能認識他?」
「是喔......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彼此一定認識。」
「為什麼?」
「因為我教了那麼多年書,第一次看到兩個同質性這麼高的學生。」
「同質性?」
「你應該還記得你那屆國中部畢業考的作文題目吧?」
「記得啊,應該是『時光』吧?」
「當年高中部的畢業考作文也是這個題目,結果你們兩個的作文主題、
甚至是引用的例子都差不多,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們兩個作弊。」
「......」
「還有,你們兩個都是高知名度的學生,不必說我們學校,就算外校也
有很多人認識你們;說你們兩個彼此不認識?有點難以想像。」
「可是我真的不認識他。」
「是嗎?不過你這麼說我才發覺:你跟他的經歷也挺像的嘛!」
「是嗎?」太公望已經笑不太出來,一邊普賢開門進來了,
「太公望......」
「我在跟玉鼎老師講話。」
「真的?我也要講!」說著,普賢就把話筒拿了過去,太公望則開始沈
思起來,
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如果玉鼎沒有得老人癡呆症的話,(玉鼎亂
入:喂喂......)楊戩跟太公望的經歷可說是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楊
戩是劍道二段,但是太公望則因為左手手腕的習慣性脫臼,升上高中之後就
沒有繼續學習劍道,因此太公望只有劍道一段......
只要拿到楊戩的照片,就可以證明楊戩是不是左儒了。但是不知道為什
麼,太公望竟然開始萌生放棄的念頭。

「你對自己的前世記憶有明顯的抗拒反應」,這是今天早上天化對自己
說的,天化還說「這是件很反常的事情」,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唯一的可能
就是:自己不想過一種「既定」的人生?既然蘭丸說過:你的記憶會慢慢恢
復,那麼就安心的等自己的記憶恢復吧!等到記憶恢復了,相信自己就會知
道:自己該不該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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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枝頭微綠的新芽就知道:漫長的冬天終於過去。留在中宮休養的太
公望也已經復元得差不多,只差左手的傷還沒完全恢復,
「看樣子您已經復元得差不多,再過幾天就可以回家休養了。」御醫這
麼說,一旁的普賢也替太公望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會被你爹給打死。」
等到御醫出去,普賢這麼對太公望說。自從太公望躲進中宮休養以來,
楊戩不能沒事就往中宮跑,只好天天派普賢到中宮瞭解太公望的病情。而很
諷刺的,整個未央宮佈滿太皇太后跟皇太太后的眼線,唯一倖免於難的就是
「不守婦道」的妲己所住的中宮。是太皇太后已經看透:失去靠山,妲己再
怎樣也變不出什麼把戲、又或者是已經對這個媳婦感到絕望?不管怎麼說,
多虧這裡沒有眼線,太公望才能安心的養傷。
「......普賢,你怎麼跟天化解釋我身上的傷?」
「......」普賢心虛的看著太公望,看到普賢的表情,太公望已經心底
雪亮,
「我不告訴天化又能怎麼辦?總不能說你身上的傷是那個嬪妃弄的吧?
這樣你爹只會......」
「你以為對象不同、我爹就會原諒我了嗎?」太公望淡淡的回了一句,
普賢當場啞口無言,
「......那你要怎麼辦?」
「除了天化,你還告訴了什麼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太公望問了這樣
一句話,看著普賢的眼神極為銳利,連普賢也開始微微的發起抖來,
太恐怖了......太公望在宮裡過了年、也長了一歲;是長了一歲的關係
嗎?太公望的眼神竟然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被他的眼睛一瞪,普賢連舌
頭都大了起來,
「我、我、我......我沒有告訴其他人......」
好可怕......要是讓天化看到了,天化鐵定會被當場嚇暈。上次皇上發
飆的時候,天化已經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這次讓他看到一向最疼他的大
哥發火,天化鐵定會被當場嚇昏。
「是嗎?不過告訴了天化,恐怕流言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未央宮。」
「要傳也早就傳開了。一個侍中竟然可以在中宮休養,流言早就已經滿
天飛,只不過大家還沒把你的名字跟皇上扯在一起罷了。」
「是嗎?」看樣子我這個侍中是非辭不可了,看透了太公望的心思,普
賢連忙警告太公望:
「太公望,你可千萬別打算把這個侍中給辭了。皇上上次已經對天化說
過:不論你逃到天涯海角,皇上一定會把你找出來;要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
短,皇上就誅你三族替你陪葬。」
「皇上這麼說過?」太公望倒是不清楚這件事情,
「當著我跟天化的面說過,你爹他也知道。」
「......」早知道的話,太公望那天說什麼也不會進宮......不,如果
早知道的話,太公望早就帶著弟弟辭官歸隱,也不會發生這種進退兩難的事
情。
「太公望,你現在怎麼打算?」
「怎麼打算?」太公望當場笑了出聲,
「現在的情勢容得了我打算嗎?」
「......」普賢知道:現在太公望正處於攔腰捉住毒蛇的窘境,留下,
不必說別的,只要讓太皇太后知道楊戩跟太公望間的關係,太公望這條小命
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不留下,太公望不能拿家裡百口人命作賭本,一賭輸
了,可是上百個人頭落地。
話說回來,皇上為什麼會對太公望出手?後宮佳麗這麼多,皇后龍吉也
是大美人,看著眼前不過一個大男孩的太公望,連普賢也搞不懂這是怎麼一
回事。說是一時糊塗,這樣太公望也就太倒楣了點;說皇上是認真的,普賢
又想不出個所以然,這該說什麼?該不會說兩人是前世注定的孽緣吧?
「......我今晚就回家。」
「啊?你的傷勢還沒完全復元,你要回家做什麼?」
「很久沒回家去了,一直借住在中宮也不是辦法,我還是回去休養比較
好。」
太公望考慮到:繼續住在中宮,就算是傷好了,恐怕連插翅都難飛出禁
城之外。不論怎麼說,先回去吧,回了家,或許還可以想出什麼好法子也說
不定。

當夜太公望出未央宮回家休養,但是一聽說太公望出城,楊戩立刻看透
了太公望的心思,
「普賢,去傳聞仲進來見我。」
普賢有點擔心的看著楊戩,雖說楊戩這段時間一直乖乖的吃藥、也一直
有著充分的休息,但是普賢看得出來:楊戩的身體狀況開始變差了。或許是
天氣酷寒的關係吧?
「是。」
聞仲,沛郡(安徽省宿縣)人,一開始只是個執金吾(有點類似憲兵,
但是具有部分警察的功能。),不過由於自己在兵法上的見識,很快的被楊
戩升為侍中,雖說跟普賢認識不久,不過普賢也知道:聞仲老成持重,比起
常常心浮氣躁的天化,告訴聞仲的事情絕對可以不必擔心被別人知道。
「叩見皇上。」
「平身。朕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微臣自當為皇上效死。」
「不必說死,朕要你暫時住到侍中太公望家裡去。」
普賢在心裡頭微微的「啊」了一聲,這不是擺明了要監視太公望?
「微臣遵旨。」
雖然進宮沒多久,但是聞仲對太公望的事情也略有耳聞,聽說他從皇上
還是太子的時候就開始服侍皇上、聽說他是皇上最寵愛的侍中、聽說他為人
聰明伶俐、聽說他......跟皇上關係匪淺......
普賢跟天化是守口如瓶,但是當天負責戒備宮門的侍衛們也都注意到:
當天太公望進了皇上的寢宮,竟然花了兩個多時辰才出來;加上太公望當晚
就被他爹用家法給打個半死,皇上還急到讓太公望住進中宮休養,明著大家
都不說,但是暗裡,關於太公望的傳聞已經是滿天飛。
聞仲並不討厭太公望。當侍中的,皇上要做什麼、侍中就得做什麼。換
句話說:就算太公望跟皇上真的有曖昧,實在也很難斷定太公望有什麼錯。
而且太公望就是被他爹給打得半死、也一個字都不肯說,這樣的人,要說他
是個多麼樣的卑鄙小人?聞仲不相信。
自己也認識天化,從天化的人品感覺起來,太公望不是那種無恥之徒,
更不可能靠著出賣自己換取榮華富貴。或許沒見過面,但是聞仲對太公望的
人品已經有個大概的認識;皇上讓自己住到太公望他家,明著就是要監視太
公望,這樣也好,可以有機會認識這個人一點。
潛意識的,聞仲知道:自己跟太公望應該會成為很合得來的朋友。

跟負責監視自己的聞仲一回到家,太公望就看見父親愧疚的眼神。
這可怪了,就算是知道事實,父親不是那種會容忍兒子賣身求榮的人,
怎麼了?
不必說父親,連母親看到太公望回家都是一臉眼淚汪汪,
「天化呢?」看了半天,天化人怎麼不見了?
「天化他在你的房裡,說是有事找你......」太乙說,
「有什麼事情非得這樣神秘兮兮的嗎?」
看到父母反常的表現,太公望也知道:天化必定把事情都告訴他們了。
但是天化為什麼在自己的房間等自己?穿過熟悉的走廊,推開房門,天化席
地而坐,看見大哥,天化竟然跪起身子低下了頭,
「大哥,我什麼都知道了,我對不起你......」
一句話而已,太公望忍了很久的眼淚幾乎就這樣當場掉下來,
「你有什麼對不起大哥的?起來吧,爹跟娘看了會擔心的。」強顏歡笑
的,太公望也彎下身子想把天化扶起來,
「要不是我不聽大哥的勸,就不會讓大哥......要不是為了袒護我,大
哥就不用被爹打得半死還一聲都不敢吭......」
「你是我弟弟,我不袒護你袒護誰......我們從小就相依為命,你犯了
錯就代表大哥教得不好......」太公望話都還沒說完,從外頭走進來的太乙
已經一把抱住兩個兒子哭了起來,(作者亂入:看到慈愛版的太乙,還真是
有夠不是滋味的......)
「可憐的孩子......你們一定受了很多委屈......都是娘不好,娘不應
該讓你們那麼小就離鄉背井,太公望,你要原諒娘......」

當初聽到天化說出原委時,太乙當場痛哭失聲,太公望才幾歲?他不過
比天化大一歲而已,卻要背著這麼沈重的擔子,這是誰的錯?如果讓玉鼎知
道:天化闖下此等大禍,恐怕天化會被玉鼎給當場打死。
太公望在宮裡頭已經受了委屈,回家卻連說都不敢說;等到他爹發現,
他又是一聲不吭,只為不想害弟弟受罰......
「太公望,你們兄弟兩個跟爹一起辭官吧。」
玉鼎走了進來,一邊摸著太公望的頭說,
「辭官?」
「我們回雲陽去吧。雖說家裡頭積蓄不多,但是還夠家裡人一年半載的
生活所需。回去以後,你們兩個跟爹一起去耕田,以後再也不要過問宮裡的
事情了。」
「......我走不成的。」
太公望苦笑著,天化坐起身子,
「大哥......」
「就算我躲到天涯海角,皇上一樣可以找到我;萬一我死了,我們家的
三族就要當我的陪葬,我怎麼走?」
「......」
「我原本以為:辭官歸隱就可以逃避一切,可是我錯了......天下如此
之大,卻沒有我能容身之處,我怎麼走?」
普賢說得沒錯,自己逃不掉的......唯一逃避的路子只有一條死路。但
是如果自殺,恐怕自己的三族都逃不過一刀之厄,唯一的路就只剩下留下來
了......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不論發生什麼,唯一可以確定的
是:不論如何,自己一定得活下去......

回家休養的太公望可以說是做到了真正的「靜養」,不用說宮中諸事,
就連家事也一切不管,每天只是靜靜的窩在房裡休息。天化照樣天天來往於
未央宮與家裡,但是或許是玉鼎對天化關照過了吧?天化也從不對太公望提
起宮裡頭的事情,就這樣,太公望的病假一直無限期的延長著。
這段時間,太公望偶爾會跟負責監視自己的聞仲聊天,閒暇時還會跟聞
仲請教兵法,日子可說是過得很充實。但是太公望比誰都知道:眼前的安寧
不過只是一時的假象,總有一天,自己依舊要回到未央宮那個風暴中心。
這天,天化照常出門到未央宮,但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穿著素色綾羅
的太皇太后宮宮女出現在太公望家,
「侍中太公望何在?」
人在後面休息的太公望慢慢走出來,尚未完全復元的左手纏著藥布,宮
女看見太公望的左手隨即微微頷首,一邊展開手中絹布:
「太皇太后有旨,皇上龍體微恙,立召侍中太公望入未央宮參見。」
「臣謹遵懿旨。」除了這麼說,太公望想不出什麼理由可以推託;幾乎
就在同時,天化奔進家門,
「......」看著一臉尷尬的天化,太公望不難想像:之前應該已經有過
要召自己進宮的旨意,大概是天化跟普賢聯手擋下來的吧?結果等不及的太
皇太后竟然直接找上這裡來了......
回房換上官服,天化隔著門對太公望說:
「大哥,你不去也沒關係。反正我已經跟普賢說好了:就說大哥的左手
還沒有復元,進宮只會添麻煩......」
「現在召我的是懿旨,我不去,一家都會惹上麻煩。反正該是去面對他
的時候了,你不必擔心。」太公望指的「他」是誰,天化自然也知道,
「可是大哥......」
「沒事,你不必替我煩惱。」
「否則我跟你一起去。」
「跟我一起去?不行,你還有你的工作,怎麼可以跟著我進禁宮?」
「大哥,我不能......」
「我不會有事,天化你不必擔心。」
一邊說,太公望輕輕將一包小小的絹布包掃進袖子裡頭,是啊,該是面
對事實的時候了......

禁宮門口,持戈衛士看守著大門,穿著一身官服的太公望走上階梯,
「是誰擅闖禁宮?」
「侍中太公望應太皇太后懿旨進宮!」
「太......」看樣子傳言已經傳得整個未央宮人盡皆知,聽到太公望三
個字,侍衛們面面相覷,終於讓太公望通過崗哨。
走在有點熟悉的長廊上,迎面而來的普賢變了臉色,
「太、太公望,你為什麼會來......」
「太皇太后有旨,我不來也不行。」沈穩的聲音,普賢也開始替他捏一
把冷汗,
「啟稟太皇太后,侍中太公望在外等候。」
一邊說,太公望走進楊戩的寢宮,一樣的擺飾,四個女人站在屏風旁,
太公望只認得一個皇太后,剩下的三人卻是相見不相識,
「微臣太公望參見太后。」
最保險的行禮方法,站在一旁的皇太太后跟太皇太后看著太公望,皇太
后妲己則是噤若寒蟬,唯一一個開口的就是皇后龍吉:
「你可是侍中太公望?」
「微臣在。」
「皇上病重,你為何屢次抗旨不到?」
「微臣之前生病,因此不得不違命抗旨。」
「是嗎?那麼皇上就拜託你照顧了。」
「微臣謹遵娘娘懿旨。」
聽聲音也知道:開口的人是龍吉,這是太公望第一次跟龍吉面對面。過
去楊戩還是皇太子的時代,太公望每天忙著照顧楊戩,連認識太子妃的機會
都沒有;等到楊戩登基之後,太公望更是沒有見龍吉的機會。
「太公望。」
「微臣在。」
「抬起頭來。」
「......」考慮了一下,太公望抬起頭來,正好和龍吉平靜無波的眸子
相對,
「......哀家先回寢宮去了。」說著,龍吉拂袖離去,一旁的幾位太后
也紛紛返駕回宮,
「太公望,萬一有什麼不對的話,記得到中宮來通知哀家,知道嗎?」
臨走前,不放心的妲己還這麼叮嚀著太公望,太公望只是重重點頭。

好沈著的眼神......龍吉心想,從未見過太公望,龍吉一直以為太公望
只是個小孩子;但是第一次與太公望面對面,龍吉知道自己錯了。或許身份
只是個侍中,但是從太公望的眼神裡頭,龍吉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恐懼,甚至
是任何「害怕」的神情。
在太公望的眼睛裡頭,龍吉只讀得出一種冷冷的挑戰意味,那是什麼意
思?那是對哀家的挑戰嗎?龍吉也聽說了太公望跟楊戩之間的事情,難道太
公望是在跟我炫耀:你的丈夫已經被我給迷倒了?不,除了挑釁的意味,還
有一種對自己處境的淡然、一種絕對的淡然。
該說什麼?只能說太公望比自己更有自信、更堅強嗎?或許吧?雖說太
公望的長相並不是什麼天姿國色,但是一種莫名的生氣,讓太公望在人群中
發光發亮,讓他變得與眾不同,或許這就是太公望真正的魅力所在吧?
《待續》

《作者無責任發言》
在大多數的小說裡頭,董賢被描述為一個非常軟骨頭、甚至是娘娘腔的
男人,但是在在下的想法裡頭,身為人子、身為人夫,(正史中,董賢有結
婚,但是沒有孩子。)又必須身處在宮廷裡頭,相信董賢不是一個什麼擔當
都沒有的差勁男人。
在當時那種禮教社會,皇帝要董賢做什麼、董賢就得做什麼;但是如果
換做是一個沒有膽量的男人,相信很難在董賢所生存的嚴苛年代中活下去。
因為這個信念,在下把董賢寫成一個個性強烈的人。或許跟正史中提示出來
的董賢有點差異,不過既然是寫小說,完全照著歷史寫不是有點太無趣了?
紫陽 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