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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連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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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身體狀況實在有點反常......一直照顧著楊戩,太公望比任何人
都還要清楚。對楊戩而言,只要過於勞累、或者是壓力太大,第二天楊戩幾
乎就可以準備躺在床上休養;而且每過午後,楊戩的體溫總會比常人高些,
但是問楊戩本人,楊戩卻是渾然不覺。
體溫一高,隨之而來的就是情緒的異常亢奮。太公望仔細觀察過:只要
一過午後,楊戩就常常跟自己身邊的人吵嘴,甚至還曾經有過大打出手的紀
錄。這是怎麼回事?不必說別人,自己這個御醫的閉門弟子當然看得出來:
楊戩不是身體虛,而是生病。想來想去,太公望只想到一個可能:

楊戩得了肺癆。

在醫藥不發達的時代,肺癆意味著絕症,病人只能靠營養跟休息苟延殘
喘、然後被連續不斷的咳嗽跟發燒折磨到死。想到這裡,太公望機伶伶的打
了個冷顫,死......楊戩還這麼年輕,為什麼會讓他得這種病?身為楊戩的
近臣,太公望比誰都清楚:年輕皇帝的心裡頭有多少鴻圖大志,結果卻染上
這種病?染上肺癆就意味著死亡,這點太公望比誰都懂。

天化走了進來,眼看著哥哥正在想事情,天化順勢在太公望面前坐下,
「是天化啊?什麼事情?」
「關於皇上的病......大哥應該心裡有譜吧?」
身為兄弟,天化跟太公望不需要講什麼禮節。這麼單刀直入,太公望苦
笑了下,
「你覺得呢?」
「我跟大哥的看法一樣,」天化直視著太公望的眼睛,
「是肺癆吧?」天化說,
「連你也這麼覺得?」天化只跟御醫學過一些皮毛,眼力自然不如太公
望。但是連天化都看得出來,可見楊戩已經在在顯示出肺癆的徵候,
「不論怎麼說,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竟然會病成這個樣子,而且每天
反覆的發高燒。想來想去,只有肺癆才會出現這樣的病徵。」
「那你有什麼想法?」
「不論如何,我們要先跟皇上坦白......」
「不行!」太公望打斷天化的話,
「但是皇上不是很可憐嗎?連自己得了什麼病都不知道。」
「天化,你太天真了!」太公望怒斥著,
「我們幾個也服侍皇上一段時間了,皇上的性子你還摸不著嗎?要是我
們現在貿然的告訴皇上,你想皇上會怎麼樣?以皇上那種激烈的性子,他一
定會放棄自己的!」
「大哥,你這就錯了!皇上再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告訴皇上他自己的
病情,這樣才能讓皇上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樣不才是我們為人臣子該做
的事情嗎?」
「你以為皇上會愛惜自己的身體?皇上如果愛惜自己的身體,他就不會
為了躲避皇后而夜宿御書房!」
「那是因為皇上什麼都不知道!如果讓皇上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皇
上一定會好好愛惜自己的!」
「天化......」
雖說一樣都是從楊戩的皇太子時代就開始服侍楊戩,但是天化平時並不
在楊戩身邊,自然不知道楊戩的性格;再怎麼跟天化說,天化還是會覺得:
告訴楊戩才是最好的辦法。但是太公望知道:以楊戩的個性,一知道自己得
的是絕症,楊戩一定會自我放逐。
得了絕症,再怎麼吃藥、再怎麼休息都一樣挽回不了大局,頂多只是多
活一段時日,那麼吃藥、休息又有什麼用處?雖然楊戩的外表長得相當斯文
俊俏,但是骨子裡,楊戩的想法卻非常的激烈固執,萬一讓楊戩知道了自己
的病情,難保楊戩不會......
想到這裡,太公望開始覺得緊張:自己後天就要回鄉將父母一起接到長
安,雖說從雲陽到長安不過幾天路程,但是這幾天,難保天化不會做出什麼
傻事。越想越不安,太公望決定進宮警告普賢:請普賢多看著天化一點,以
免天化一個不小心說溜了嘴。

普賢聽著太公望的話,一邊皺起眉頭,
「照你這麼說,天化他......」
「不論我怎麼勸他,他就是不聽,」太公望深深的嘆了口氣,
「平時也就算了,偏偏我後天就得回鄉把父母接到長安,這段時間不在
天化身邊,我怕天化一時衝動、就把這件事情給掀了出來。對皇上必然會是
個沈重的打擊......」
「不然就讓天化回去接你爹你娘,你自己留在宮中,這不就成了?」
「想是這麼想,天化才不過十五歲,放他一個人回雲陽,我不放心。」
「......我知道了,我盡力幫你看著天化,有時間我也會勸勸他,你就
快去快回,以免夜長夢多。」
「我知道了。」

但是太公望最失算的一點是:天化會聽太公望的話,卻不見得會聽普賢
的話。回鄉五天、接了爹娘到長安,才剛到長安,天化就十萬火急的從宮中
返家,
「天化?你這幾天不是要值宿(值夜)宮中嗎?為什麼會回來?我明天
就回去了,你放心吧。」
「大哥......」
看到天化的表情,太公望頓時領悟: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
「......我什麼都說了。」
「什麼!?」
「大哥,我真的沒想到會這個樣子......皇上已經連續兩天不吃不喝,
連開口都不肯了!大哥,要罵我我晚一點讓你罵個夠,但是拜託你趕快先進
宮去看看皇上,勸皇上進食吃藥,否則晚了就來不及了!」
天化這麼說,但是太公望連罵天化的力氣都沒了,明明告誡過天化:絕
對不可以對楊戩透露病情,但是天化竟然還是說了......
不吃不喝,不必說藥,連話都不肯說,楊戩想必受了很大的打擊吧?想
到這裡,太公望只想把天化掐死,但是就算掐死天化,楊戩就會進食了嗎?

一邊走在未央宮的長廊上,太公望已經開始捏一把冷汗:等一下要怎麼
勸楊戩?走在前面的普賢則是一路唸著:
我也勸過天化,結果天化偏偏就是要說,然後呢?皇上現在已經連續兩
天滴水未進,不論我們說好說歹,不用說吃東西,就是開口也不肯。整個未
央宮亂成一團,只差沒派人去雲陽把你直接給帶回來。看樣子這件事情對皇
上是一大打擊,這下該怎麼收尾?不管用什麼手段,你可千萬要勸動皇上吃
點東西喝點水,不然再這樣下去的話,皇上會受不住的......
不論用什麼手段,就是用灌的、也要逼楊戩把藥喝下去。但是說得這麼
簡單,普賢實在是太抬舉太公望了:比楊戩小四歲的太公望今年只有十六,
四歲看來是個很小的年齡差距,但是在發育上,太公望的力氣絕對比不上楊
戩。而且楊戩還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不必說別的,光說打架,太公望就絕對
沒有打贏楊戩的勝算。

這下該怎麼辦呢......手上端著一碗粥,太公望已經站在楊戩的寢宮門
前,看到是太公望,門邊的侍衛紛紛讓路。慢慢走進寢宮內部,轉過屏風,
青色的帷幔放了下來,遮住裡頭的人影。看見太公望走了進去,普賢把門關
上,一邊開始祈禱上蒼:千萬得讓皇上進食,否則不必說生病,餓都餓死人
了。
「皇上......」輕輕叫喚著,太公望把手上的粥放在一旁,一邊把帷幔
掀了起來,
「......」楊戩抬起頭看著太公望,嘴唇輕輕動了下,是想說話嗎?太
公望只是把粥端了過來,
「御膳房今天熬了粥,皇上您多少喝一點吧。」
楊戩把頭撇向一邊,表明了自己不想吃。太公望只是苦笑:聽普賢說,
前幾天寢宮的其他中常侍也曾經想勸楊戩進食,結果當場被楊戩連人帶碗的
給掃到地上,看樣子楊戩還不打算對自己動粗,
「皇上,您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讓您非要這樣折磨自己不可?」
盯著太公望,楊戩沒有開口,
「我出門之前已經叫天化在家裡頭閉門思過。那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整
天只知道信口開河的嚇人,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楊戩一樣沒有開口,
「您的病才剛有點起色,如果繼續這樣折騰自己下去的話......」一邊
這麼說,太公望伸手去摸楊戩的額頭,
「啪」的一聲,太公望被嚇了一大跳:楊戩竟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阻
止自己的手貼上他的額頭,
「皇上您......」
話還沒說完,楊戩放開了太公望的手,卻隨即將手貼上太公望的臉頰,
「......好溫暖。」
楊戩總算開口了。一邊感到如釋重負,太公望這才發覺:楊戩的手冰得
像冰塊一樣,是這幾天都沒有吃東西的關係吧?即使身體正在微微的發熱,
手依舊一點溫度都沒有,
「皇上,您該用膳了。」一邊說,太公望把粥端到楊戩面前,這次楊戩
沒有再把頭別開,但是才剛吃了一口,楊戩立刻咳了起來,
「皇上,您怎麼了?」
「吞不下去......」
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吃東西,這也是正常現象。太公望心想,一邊替楊戩
拍著背,同時盛來一些溫水讓楊戩喝,
「吃不下東西該怎麼喝藥......否則起碼喝點湯也好。」
說著,太公望把另一碗由普賢端進來的蓮子湯端給楊戩,楊戩一口一口
的慢慢喝著,太公望則是暗自鬆了口氣。
不喝藥也就算了,只要吃些東西、有了基本的體力,再怎麼病也不會病
得太過嚴重。即使楊戩得的是肺癆,沒有體力,再怎麼有用的萬靈丹也治不
好他。

眼看著楊戩把湯給喝完了,太公望拿起藥湯,原本還很聽話的楊戩卻立
刻把臉別開,
「朕不想喝。」
「皇上,您不要任性了,不喝藥病怎麼會好?」
「喝藥喝藥,朕得的病真的是喝藥可以治好的嗎?」
「皇上不要聽天化亂說話,他不過只是懂一點皮毛而已,怎麼會知道皇
上得了什麼病?皇上您不過是太累了而已,好好喝藥休息就沒事了。」
「你不要再想瞞朕了,朕的身體,朕自己清楚。再怎麼醫,朕的病依舊
是好不了的。」
「皇上,您到底是相信天化還是相信微臣?微臣隨侍在皇上身邊這麼久
了,您可曾聽過微臣向您說過您的病治不好?」
「你不過是在騙朕罷了。」楊戩一臉苦澀的笑意,
「每天都在喝藥、每天都在休養,這樣的生活,朕已經過夠了。既然好
不了,朕也不打算服藥,你把藥端下去吧。」
「皇上......」
「你們每次總是說朕任性,但是你們可有人想過朕有多苦?這樣被你們
瞞在鼓裡、傻傻的喝藥、傻傻的休息,卻什麼也不知道;起碼天化還敢對朕
說實話!」
「皇上,您為什麼會這麼想?」太公望索性在楊戩身邊坐了下來,
「您的身體本來就虛弱,喝藥、休息也是不得已的,為的就是讓您能夠
漸漸的健康起來。難道您要說微臣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白費心機嗎?」
「你自己最清楚。反正不論如何,朕是不會喝藥的。」
看著楊戩堅定的表情,太公望知道:這次楊戩是認真的。但是不讓楊戩
把藥喝下去的話,楊戩只會越來越衰弱,該怎麼做?該怎麼做?
看著碗裡的藥湯,太公望毅然決然的喝下一口,真的好苦......雖然沒
有吞下去,但是那股苦味卻已經迅速的擴散開來,每天都得喝藥,也真的是
難為楊戩了,
「真的很苦......」太公望勉強堆出一個笑容,楊戩則沒有多說話,只
是看著太公望的表情,
「不過皇上,請恕微臣冒犯了!」
說完,太公望一個箭步走到楊戩身邊,把自己的唇貼到楊戩的唇上,苦
澀的藥汁緩緩流進楊戩的喉嚨,
「太公望你......」
「那藥真的很苦,可是良藥苦口,皇上不喝藥的話,微臣就這樣強迫皇
上把藥喝完。」
或許是剛剛的打擊太大了吧?楊戩傻在當場,太公望則是把碗湊到楊戩
嘴邊,這次楊戩總算乖乖的把藥喝完。等藥喝完,太公望把碗放到一旁的矮
几上頭,就打算起身告退,突然,楊戩伸手把太公望拖了下去。
「皇......」沒等太公望開口,楊戩的手已經強行貼住太公望的脖子,
把太公望的頭抬高,強迫太公望面對自己;雖然用力,力道卻拿捏得很準、
沒讓太公望感到痛苦,
「......真的很漂亮。」楊戩神色不變,
「皇上您在說什麼?」搞不清楚狀況的太公望這麼問著,
「朕說的是你,如此的健康、如此的年輕,真的很令人嫉妒。」一點也
不像朕,衰弱的連自己都有自覺、讓自己連鏡子都不敢照,
「......」太公望作夢也想不到楊戩會說這種話,現在該怎麼辦?不必
說別的,楊戩的手就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他想,掐死自己可能不需要半
刻鐘。
「朕該怎麼做呢?」
「怎麼做......」一邊茫然的重複著楊戩的話,太公望這才警覺到:楊
戩的另一隻手也已經壓上自己的脖子,而且在楊戩的施力下,太公望已經變
成躺在蒲團上,連逃的地方都沒有。
完了......楊戩稍微加重了手勁,太公望被掐得咳嗽不已,難道楊戩想
要自己的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太公望不必說逃,連掙脫的想法都沒有,
楊戩俯身靠近太公望的耳邊輕輕的重複著:
「朕......該怎麼做呢......」
太公望沒能再問出問題。

奇怪......已經快要兩個時辰了,太公望怎麼還不出來?普賢心想,卻
也沒有膽量闖進寢宮。雖說普賢是中常侍,但是擅闖寢宮這種大罪,普賢依
舊擔當不起。這該怎麼辦......眼看著晚膳的時間都要到了,普賢總算壯起
膽子、偷偷的推開沈重的寢宮大門,四周的侍衛都已經離開,一會兒不看著
門也沒關係吧?
「我只是去看看太公望的狀況,可不是擅闖寢宮......」普賢在心裡頭
為自己打氣,一邊躡手躡腳的接近屏風,轉過屏風就是楊戩的臥榻,如果沒
猜錯,太公望人應該還在屏風裡頭。
靠近屏風,矮几上空空如也的碗進入普賢的視線範圍,皇上終於肯喝藥
了......普賢高興得直想歡呼,但是太公望人呢?該不會坐在矮几旁邊打瞌
睡吧?邊想,普賢慢慢的接近屏風,卻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得傻在當場:
地上怎麼......都是衣服?看這衣服,難道是太公望的?青色的帷幔依
舊垂著,但是不知為何,平時遮得嚴嚴實實的帷幔竟然開了點縫隙,普賢壯
起膽子想走近,但是帷幕裡頭,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已經說明了普賢所想知道
的一切事實......
普賢臉紅心跳的走出寢宮、關上大門,剛剛自己已經盡量不出聲響的離
開了,但是太公望一向耳朵很靈,該不會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吧?

什麼聲音?太公望的警覺性一向很高,雖說普賢已經盡量小心的不發出
聲音,但是太公望什麼都聽到了--包括普賢詫異的抽氣聲。
以後該怎麼面對普賢、該怎麼面對......楊戩呢?憑良心說,太公望根
本不知道。但是眼前最重要的是:已經這麼晚了,再不離開,恐怕謠言就要
傳滿整個未央宮。小心翼翼的起身、快速穿上自己的衣物、還順便幫楊戩把
衣服都給疊好放在床頭、蓋好被子,太公望拿起桌上的碗離開。門口,普賢
還一臉尷尬的守在門外,
「太......」
「皇上已經沒事了。」淡淡的說著,太公望把手上的碗交給普賢,
「......」
「你剛剛看到了什麼吧?」
「我......」
「為了皇上好,拜託你就當作剛剛什麼也沒看到,好嗎?」
萬一這件事情傳開了,太皇太后跟王家必然會大做文章。普賢也很清楚
太公望的用心,
「我知道,可是你......」
「我不說,你不說,有誰會知道?」
「可是你的手......」
太公望這才發現:自己兩手的手腕都有著一圈紫色的瘀血,剛剛被抓住
留下來的痕跡......太公望下意識的拉起袖子遮住手腕,手指卻微微的發著
抖,好痛......看來明明那麼斯文,誰曉得楊戩的力氣竟然那麼大?

當晚,太公望的家裡頭發生了太公望始料未及的意外:看見哥哥進宮那
麼久才回來,闖了大禍的天化自是心驚肉跳,反正兄弟之間沒什麼秘密,天
化就直接闖進太公望的房間,此時太公望正巧在換衣服;但是一看見太公望
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的,天化當場大呼小叫了起來,把玉鼎都給叫來了。
天化只有十五歲,當然看不出那些傷有什麼不對勁;但是玉鼎是兩個孩
子的爹、兒子都這麼大了,當然一看就知道那是怎麼弄出來的。怎麼想,玉
鼎都只覺得:兒子一定是在宮裡勾搭上了那個妃子。結果太公望被玉鼎給抓
到正廳祖先牌位前,玉鼎還氣沖沖的請出了家法,
「跪下!」
一邊說,玉鼎生氣的大罵太公望,
「你這個不孝子!一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爹,孩兒......」
「不要叫我爹!為父一生宦途不順,就是因為為父不肯阿諛王家,才會
落得今日的下場。為父雖然窮,但是自認教養有方。結果呢?竟然生出你這
個穢亂宮廷的不孝子!你是存心要氣死你爹是不是?」
「爹,孩兒沒有......」
「你還狡辯!」話還沒說完,玉鼎手上的藤條已經重重的敲上太公望的
背,背後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你說!你今天入宮做了什麼?」
「孩兒真的沒有做什麼......」
不等太公望說完,玉鼎又是一下,一旁的太乙連忙上前勸解:
「老爺!不能再打了!再打會出人命的!再怎麼說,望兒也是你的親骨
肉,虎毒不食子啊!」
「讓開!就是因為這種姑息,才把太公望寵成這個德行!」
「老爺!」眼看著玉鼎還打算打太公望,太乙索性抱住玉鼎的腳,但是
正在氣頭上的玉鼎使勁的推開太乙,劈頭就給太公望一頓好打,
「爹!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大哥會給打死的!」看到太公望被打得血
肉模糊的背,自覺闖了大禍的天化也跟著替大哥求情,
「讓開!不然我連你一塊打!」
天化只是護著太公望,氣憤的玉鼎還真的朝著天化揮下家法,瞬間,太
公望把天化推開,藤條正好重重的落在太公望的左手腕上,原本就已經受了
傷,接下這一擊,太公望當場痛得冷汗直流,
「說!你到底在宮中勾搭上誰?」
「爹!大哥平時在宮中都跟孩兒同進同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
之事?」
「那他滿身的傷是誰弄的?」
太公望仍然打定主意就是不開口,玉鼎氣得想要繼續打,太乙跟天化卻
聯手擋在太公望身前,
「爹!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會打死大哥的!」
「老爺,賤妾就只生了這麼兩個兒子,你就這麼忍心打死他?」太乙哭
著苦苦哀求,玉鼎憤怒的丟下手中的家法,
「你嘴硬是不是?好!你就給我在祖宗牌位前罰跪!你不說就不用起來
了!太乙!你也一樣:只要他不說就不准讓他吃東西!」
「老爺!」
「天化,為父現在立刻去寫奏章,你明天就把奏章交給光祿勳,你大哥
那個官不做也罷,免得敗壞門風!」

一整個晚上天化都坐立難安,大哥為什麼會在宮裡頭弄得滿身是傷的回
來?手上拿著父親代大哥擬的奏章,天化悄悄的溜進正廳,過了一夜,太公
望還跪在那裡,
「大哥。」
太公望沒有回話,
「大哥,算我求求你,你老實告訴我:你身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太公望沈默的搖頭,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說,
「大哥,你這樣會被爹打死的!」
「......打死也就算了。」太公望說,輕輕摸著天化的頭,
「天化,你相信大哥嗎?」
天化重重點頭,
「那就好,只要你相信:大哥絕對沒有做出敗壞門風的事情,這樣就夠
了。」
「大哥......」
「時間快到了,你該進宮去了。」說著,太公望將手收了回來,這時天
化才注意到:大哥的兩手手腕都有淤傷,怎麼一回事?
「大哥,你的手......好燙!」
受了傷又跪在祠堂前一夜,加上太公望身上的衣服又單薄,吹了一晚的
冷風,很久沒有生病的太公望竟然也開始發起高燒,
「大哥!算我求你:就算是撒謊也好,你快點告訴爹你身上的傷是怎麼
回事好不好?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太公望沒有再看天化一眼。

未央宮裡,看著奏章,好不容易恢復精神的楊戩非常生氣的把普賢叫進
御書房:
「叫天化來見我!」
「皇上,傳天化有什麼......」
「快傳!」楊戩拍案大喝一聲,
「是!」
奇怪,今天為什麼沒見到太公望?普賢也已經納悶了一個早上。雖說昨
天發生了那種事情,但是依普賢對太公望的瞭解,太公望不是那種因私廢公
的人。或許會很尷尬,但是不論如何,太公望應該都會來。結果今天一整個
早上都沒見到太公望,而且在光祿勳送來一份竹簡之後,平素溫和的楊戩竟
然大動肝火的要天化去見他?
走進御書房,天化行禮如儀:
「叩見皇上......」
「這是怎麼回事?」楊戩冷著聲問,「啪」的一聲,竹簡被楊戩從案頭
丟到天化面前,
「家兄因為一些事情不能再繼續為官,所以......」總不能說出大哥跟
宮中妃嬪私通的事情吧?天化只有硬著頭皮說謊,一旁的普賢卻是聽得心驚
肉跳,
「因為一些事情不能為官?那他為什麼不親自到未央宮來辭?」
「這......」總不能說他已經被爹打得半死了吧?想了想,天化只好把
謊話說到底:
「因為家兄已經在家裡頭準備,一等皇上批准就要啟程回雲陽老家。」
「誰告訴你朕會批准的?」
聽到楊戩冷冷的聲音,天化已經開始發抖;平時楊戩總是病奄奄的,天
化根本不知道:楊戩也有這麼有威嚴的一面,
「家兄......」抖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天化第一次知道大哥的偉大,竟
然可以照顧楊戩那麼久,(作者亂入:你大哥也失敗了,被楊戩給啃得連根
骨頭都不剩......)
「你回去告訴太公望: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朕一樣會把他找出來;如
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朕就誅他三族(漢代最高紀錄是誅五族,誅九族是到
後來才發展出來的。)給他陪葬!」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天化已經無法克制自己的害怕,他從未見過這樣的
楊戩;一旁的普賢也知道:

皇上這次是認真的......

昨晚楊戩醒來、找不著太公望的時候,就已經差點把整個未央宮寢殿給
掀了過來;要不是普賢拼命安撫楊戩說「明天太公望一定會來」,恐怕楊戩
昨晚就趕到太公望他家去抓人了。但是太公望竟然打算辭職回鄉、逃避既成
的事實?普賢怎麼想怎麼不對勁,看著面前臉色發白的天化,普賢直覺的知
道:事情一定有什麼不對,
「皇上,微臣有一個主意:不如由微臣到太公望大人的府上,當面問問
太公望大人為何要辭官,這樣也可以早一點回覆皇上。」
「......好,你去問太公望吧。」楊戩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下來。

「天化,你大哥這個侍中當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辭官?」
「一言難盡、家醜不可外揚啊......」天化感嘆的說,
「家醜?發生了什麼事情?」
「昨晚大哥他......」天化一五一十的說出一切,普賢卻是越聽臉色越
白,
「那你大哥昨天到底怎麼樣了?」
「他昨天被我爹給打得半死,又在祖宗牌位前面罰跪了一整夜,今天早
上我出來的時候,大哥已經在發高燒了......」
「那你爹他會不會因此心軟、讓你大哥他進屋休息?」
「怎麼可能?連我娘早上想送水給大哥喝都被爹痛罵一頓,只要大哥不
交代清楚,爹他是不會讓大哥起來的。」
「那你今天還來宮裡頭?」
「我爹已經替大哥擬好奏章、要我替大哥辭官,我不來也不成。」
「那這麼說,你大哥他現在應該還在罰跪?」
「應該是吧。」
「天化啊天化,這次你真的害死你大哥了!」

一邊說,普賢吩咐車伕快馬加鞭的趕到太公望的家裡去。由於佣人的通
傳,知道皇帝派了使者,玉鼎也穿上官服出來迎接,
「太公望!」普賢一進門就開始大聲嚷嚷,
「爹!皇上指明要使者跟大哥當面說話,大哥呢?」
「還在正堂罰跪。」
天化十萬火急的帶著普賢趕到正堂,太公望還跪在那裡,看到太公望被
打得血肉模糊的背,普賢都替他覺得痛,
「太公望!」普賢跑到太公望身邊,雖然仍然維持著「跪」的姿勢,太
公望的呼吸已經變得非常紊亂,
「......是普賢啊?為什麼你會到我家來?」
「皇上要我來見你,你怎麼被打成這個樣子?」
「......」
「好燙!」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熱度,恐怕是從傷口感染引發的吧?普賢
慌張的搖著太公望,
「太公望!快點回答我!」
「......」勉強將頭轉向普賢,太公望只能閉上眼睛笑了,
「好睏......」
不能睡啊!普賢著急的脫下外袍蓋在太公望身上,
「天化!快點來幫忙!你大哥就快死了!」
「大哥!」天化再怎麼樣也沒想到:只過了一個晚上,大哥的傷勢竟然
惡化成這樣!一旁的玉鼎也跟了上來:
「中常侍大人,小兒作了冒犯皇上的事情,所以......」
普賢冷冷的瞪著玉鼎:
「你兒子是不是這種人,你這個做爹的都不清楚嗎?太公望最好能平安
無事,否則皇上有旨:太公望有三長兩短,就誅他三族替他陪葬!」
說著,普賢跟天化把太公望抬上安車,隨即呼嘯而去,只剩下不知其中
底細的玉鼎一個人站在門口。
《待續》

《作者無責任發言》
本話中,楊戩第一次表現出身為皇帝的威嚴!(放鞭炮慶祝喔!)

不過坦白說,在下一直覺得玉鼎不好寫,因為在大部分的小說裡頭,董
恭(即玉鼎)被描述為「賣子求榮的男人」,但是既然要顛覆,在下就乾脆
連董恭這個角色一起顛覆掉。不過話說回來,慈愛媽媽太乙實在讓人覺得有
點難以消化......^^;
紫陽 頓首